煙霧從戍堡地下的小室裡飄出,幾個人壓低了身子慌忙跑過去,那是他們儲存糧草的地方。
「起火了!儲藏室起火了!」
「喂!你小點聲!這附近肯定有回鶻的斥候——」
一人捂住另一人的嘴,但恐懼與憤怒同時在眾人間迅速傳開了。
「快下去看看啊,誰快點去!」
幾個人匆忙開啟儲藏室頂的木門,迎面噴來的只是越來越濃重的煙霧。
「完了……我們的糧草,全沒了……」
最先看到儲藏室內部模樣的兵頹然跪倒在地,任由煙霧從石堡內噴出。士兵們面面相覷,有些人恐懼,有些人惋惜,但更多的人,面上只剩憤怒。
「這他麼誰幹的!老子宰了他!」
「該不會是回鶻人放火吧?」
「你他麼傻了?回鶻人要是能到這兒放火,你我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兒嗎?」
「但咱們中怎麼會有人放火!」
那聲音中都帶上了哭腔。誠然,在被重兵包圍的當下,再加上斷糧,士兵們原本就已經繃到了極致的心絃,實在只需要輕輕一碰,就會斷裂。
「都別吵了。」
人叢中忽然傳來一句陰沉男聲。士兵們很快聽出那是陳番的聲音,他們的新校尉。
「陳校尉!你看看啊!這……」
「都別吵了。」陳番沉著張臉,背著月光,在戍堡上站直了身子,甚至不顧可能會被城下的回鶻兵發現的危險。
「我放的火。」
他淡淡說著。
而顯然,第二團的眾人,對此的第一反應都是茫然的。他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有人發出質疑聲。
「為什麼?」
「陳校尉……為什麼陳校尉要放火?」
「你們不是都想知道我今後的策略嗎?我現在明說了,糧草我給你們每人留足了兩日的,剩下的,都燒了。想活的人,今夜寅時三刻,跟我突圍!我明白告訴你們,我不打算守城,你們要麼跟我走,要麼死在這裡——留下的人,我敬你是條漢子。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死了就是死了,之後什麼都沒有。但想活的人……就拿出必死的決心,跟我殺出一條血路!」
陳番定定說著,眼光在每一個士兵臉上掃過。
那其中仍不乏憤怒神色,但很快,就有人起身站到了陳番身後。
「陳校尉,我跟你。」
「我也……」
「陳校尉,聽你的。」
漸漸的,站到陳番一遍的人越來越多,但即便如此,陳番仍能感到人叢中投來的嫌惡目光。是啊,他的確主動放棄了駐地,身為最應該率部堅守的軍團將領,卻主動帶領手下逃亡,他甚至偷偷燒掉了戍堡裡的糧草……
這些都是作為一個校尉,甚至是唐兵而言,最低劣的舉動。但倘若不這麼做,倘若他們守著糧草,等待不知何日才能到來的援軍,面對二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會發生什麼?
狼牙堡會不會丟陳番不知道,但他知道,第二團的人只會死得越來越多,而這些犧牲不會計入大唐的史冊,天下萬民不會知道,還有他們這樣一批人,在替大唐犧牲,他們甚至不在乎西域的這片土地,到底是屬於誰的。且就連王篤也說過,他想叫第二團活。
那為什麼王篤一開始不主動撤兵呢?因為那樣有違軍法,無論事後如何開脫,那都會成為第二團永遠的恥辱,只要是第二團出來的,在北庭軍中,一輩子洗不脫這恥辱。
但現在不同了。王篤帶領的第二團在回鶻大軍攻來的第一日,成功擋住了進攻。這時再走,他們就不是逃兵了,而是在大軍壓境之際,拼命抵擋過的英雄。這時的撤離不是逃,而是為了儲存力量所做出的應變之舉。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