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盛夏這姑娘太淡定了。
她真的沒有再去檢查自己有沒有少東西,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八卦或者偷偷摸摸的看她,她進了病房以後沒多久就戴上耳機開始看影片,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連和她說話,態度也還是和中午剛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有禮貌,和善但也不會讓人覺得假。
這樣的姑娘,讓她有了傾訴的慾望。
「我是肝硬化,晚期了,這一肚子都是腹水。」劉阿姨扯了扯超大號的病號服。
病號服扯緊了才能發現她身上很瘦,只有肚子挺著。
盛夏摘掉耳機,看著劉阿姨安安靜靜的聽。
「這病磨人,這幾年時間我都在醫院來來回回,手術做了好幾次,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
「其實我們家條件還可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我們夫妻倆還有個早餐店,進出的都是老街坊,收入不算少,也有積蓄。」
劉阿姨嘆口氣。
「但是也架不住這幾年動不動幾萬幾萬的往醫院裡砸,而且我自己身體也不爭氣,切了硬化的部分沒多久居然又開始有腹水,早餐店做不了了,也沒有了收入。」
「所以我丈夫就急了,怕我又在醫院花大錢,想把房產證和銀行裡的錢都拿出來由他來管……」
劉阿姨的語氣像閒話家常,哪怕這整件事情聽起來荒誕得像是人間慘劇。
她絕口不提那個已經有自己家的孩子,也不提為什麼她的身體不好了,他們家的早餐店就做不下去了,她甚至帶著點愧疚的說她丈夫是怕她花大錢,所以想把家裡的錢和房子都轉移。
她在維護她的家人。
哪怕那個男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她都要死了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這是她的救命錢。
而她家的人,都不同意繼續救她的命了。
所以她只能坐在這裡,捧著一肚子腹水,挺著腰和一個只見過半天的陌生人說,是她病得太久了,是她的病太磨人了。
死也死不掉。
這五個字藏著的情緒讓盛夏有那麼一瞬間,避開了劉阿姨的視線。
這是一個已經被家人拋棄的無助的陌生人,她想活,所以小心翼翼的藏起了錢。
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關心了,所以她剛來的時候隨手送她的那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品,被她當成寶貝,用塑膠袋扎著工工整整地放在抽屜裡,自己的東西被翻得那麼亂,她送的那個東西劉阿姨始終護著,捏在手裡。
盛夏很難受。
她想,大概中午那個氣呼呼讓劉阿姨不要吵的小護士其實也很難受,所以才一直無法真正對劉阿姨冷下臉。
而那個一直要睡不睡疲憊不堪的程涼醫生,為了怕麻煩拍下影片之前,心裡可能也藏著那樣的難受。
但是,他們只是陌生人。
一個蘋果,安靜的傾聽,就是陌生人能做的全部了。
劉阿姨也懂,所以說完之後擦擦眼角,笑嘻嘻的問她,她能不能開電視看一看。
「會不會吵到你啊?」劉阿姨好奇盛夏一個晚上的寫寫畫畫,「我看你一直在學習。」
「不會。」盛夏指了指自己的降噪耳機,「戴上這個就聽不見了。」
「我其實就是想看看那個連續劇,今天晚上大結局。」劉阿姨開心了,盤腿坐到病床上,開啟電視。
骨瘦如柴的手臂上剛才被推搡後留下的青紫痕跡觸目驚心。
盛夏別開眼,戴上耳機。
耳機其實遮不住電視聲音,所以盛夏也跟著看了這部劇的大結局。
劇很熱鬧,民國劇,看起來有臺詞的人都是敵對陣營的間諜,開槍之前就能看到主角身上的血包崩裂,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