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會耷拉著眼睛,嗤得一聲掉頭就跑。
他接下來會怎麼樣?
被程主任放逐在援邊之外的程涼,又在哪裡?
盛夏跟著程涼走進蘇縣醫院,看著他進了電梯間,並且摁住了門等她一起進去。
盛夏快走兩步,進了電梯間後習慣性貼在電梯角落把鏡頭對著程涼繼續拍。
貼身跟拍三個月,她得找到這些東西。
這是比三年前想拍所謂的醫生私生活,更難的工作。
他們下午送過來的婆婆叫提拉,在維文裡是金色的意思。
下午辦理入院後她做了一連串的檢查,再加上剛才半夜做的動脈造影,在左邊肝臟發現團狀腫瘤物,區域性可見血管造影劑外溢,程涼接手後在b超引導下做了盆腹腔積液穿刺引流。
早上八點,已經確定提拉婆婆是h破裂(肝細胞癌破裂),聯絡了提拉婆婆的家屬,手術被安排在早上十點。[1]
提拉婆婆早上的腹痛感再次減輕,精神恢復一點就和醫院裡會說維文的醫生說,請一定要讓程主任幫她做手術,她說,程主任是天上派下來的神仙。
讓程主任做手術,就一定能救活她。
提拉婆婆的女兒一大早趕到醫院,也拉著程涼的手要給他下跪。
聲名遠揚的程主任被架上神壇。
可惜,程主任不是神。
他做手術也會失敗。
盛夏在試拍期間從頭跟到尾的第一個病人提拉婆婆,在手術結束後第二天就出現腹腔內出血、膈下感染,第五天,就在icu裡去世了。
宣佈死亡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程涼還在手術室裡,提拉婆婆的家屬就帶著一大波人堵在手術室外面。
盛夏本來在觀摩室裡拍素材,就看到程涼那邊由護士幫忙接聽了一個電話,然後低聲跟護士說幾句話。
觀摩室收音被關了,盛夏手機響了,是程涼的。
他看著手術室裡的攝像頭。
盛夏接了電話。
「手術室外面有家屬鬧事。」電話接通了程涼就開門見山,「你一會跟觀摩室其他醫生往後門走,不要再來手術室門口等我了。」
「我下午做完這臺手術就沒其他事了,你先回家,有事我會給你電話。」
盛夏擰眉。
程涼說:「鬧事這種素材,哪都有,不需要拍。」
「那你呢?」盛夏問。
「院方已經報警了。」程涼回答,「我繼續做手術。」
他現在在做的手術也是急診病人,外傷性脾切除,剛才觀摩的時候醫生都在討論患者太胖了手術難度很大,一開始做切口都是程涼自己做的,一助在旁邊乾瞪眼摸了半天都沒摸到肋骨。
在觀摩室的醫生收到通知都陸續走了,還有兩個跟盛夏關係比較好的醫生走之前跟盛夏說:「盛導,我們先走吧。聽院方說這次來鬧事的人手裡有傢伙,已經報警了。」
「手術室沒那麼好闖的,外面還等著正在手術的病人家屬呢,程主任在裡面很安全。」
很安全,就是會被吵到。
程涼那邊跟盛夏交代完掛了電話,估計觀摩室的人都走了,護士也就放開了收音上面的開關,手術室裡的聲音在觀摩室裡聽得一清二楚。
鬧事的在外面不知道在砸什麼金屬,哐哐哐的。
有膽小的護士抖著肩膀問其他醫生:「會被砸開嗎?」
那位年輕的醫生其實也在怕,看著門外看了半天,安慰小護士:「從外面進來好幾道門呢,等砸進來警察早來了。」
「固定好。」程涼冷冷的命令了一句,「視野不行了。」
……
盛夏想了想,還是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