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我赫然發覺此人臂力足能輕易的開一張強弓,虎口和掌心的位置都有馬韁和握劍磨出的厚繭,手背上也有幾條舊傷。
這些傷痕,說什麼都是出入戰陣之人才會留下的。
“怎麼,姑娘很在意我這幾條傷疤麼?”
“不……”語塞,我知道自己因為震驚而慌亂,忘記了掩飾目光中的迷惑,索性轉了身子躲開那刻意伸到我面前的一雙手:“我來此地只為找人,他若不在,請公子讓妾身離去。”
這本是我初始的安排——裝作尋自家男子的女人提了刀子推門就衝進來,見尋人不在,就梨花帶雨的哭叫著要去尋死後摔門而出。這本是北曲常見的事,不想方推門時就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勁氣,索性卸了力道任由他們摔了,過後再找藉口裝緩過來,再出去就萬事大吉。
“原來姑娘真不是這青樓中人,失禮失禮……”一邊說著,那男人便將手中的利刃雙手乘上:“您看,我們都是行商,這些漢子一走就是千里風沙大漠的,路上也是匪盜為患,所以隨身便帶著防身之物,舉止難免的也有點粗野,姑娘莫怪。”
我道他信了我,連忙取了那刀,扶著桌子定了定神就要向外走。
只是計劃永遠都追不上變化。
邁出了一步,我就聽見耳後風聲一緊。
好快的動作!只是動念,一脈清風就從臂彎直上,吹起了垂在我肩上的髮絲,就在我即將反手出刀的瞬間,門口處卻有人疾步奔來,並且高聲呼喚:“兄長!”
只是這一剎的遲疑,我的眼前突然飛散出鋪天蓋地的銀白——一記手刃切在了我的頸後,我雙腿一軟,就倒在了地上。
失離錯亂的意識中,世界混沌不堪,一直纏繞著我的那些灰暗飛散了,我看到在亮雪飛舞中,天地間盛開著一朵金色的牡丹,在它爍爍的光焰籠罩中,一位女子將那花朵捧在臉頰旁,她的長髮如滴墜入水的濃墨,絲絲縷縷的隨風揚撒。我怔怔的注視她,直到拈花的那個人對我回眸一笑。
告訴我,隨舟……隨舟是什麼?
有著令天地都會為之驚詫的美貌,女人身姿翩仟,她笑的如此嫣然,向我伸出的雙手秀美纖細的指端處,無數的紫色花瓣迴旋飄零。我向她也伸出了雙臂,但是就在即將拉住她的手指時,我清晰的聽清了她輕輕開闔的雙唇中吐露的,一直幾乎細不可聞的話語。
……所以,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解脫了啊,荀子。
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有聲音遠遠的喊著什麼,我凝神,那一聲一聲哽咽的哭喊似乎是在哭求……
不要,不要殺我的女兒,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求您,求您……
我想要回頭的瞬間,一芒流星的寒光擦著我的鬢邊掠過,將那哀泣生生打斷。我只看見了那隻手,用力的扯著我衣袖的沾著血汙的手,然後那手便鬆開了,彷彿不甘心般的試圖再度抓緊什麼,卻最終消失在耀目的光雪之中。
誰……是誰……
利刃裹卷著殺意從天而降,持刀的人,臉上那陌生的冷漠讓我如同從懸崖上失足,瞬間便跌斷了所有可以支撐自己站立的堅持。
然後,從意識深處剝離而出的場景比電光火石還要迅速的消失了,痛意也在這個剎那突然的墜落回依然麻木的身體。亮雪紛亂的世界黯淡下來,在我恢復的視線中,叉開雙腿站在我上方的男子輕聲的嘆息:“越美麗的野獸也越危險啊,以為是一隻麋鹿,卻沒有想到險些放過一條狐狸……”
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我被自己方才短暫昏迷中所見的事情震驚到無法分辯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世界。
無論如何,我看清了持刀向我砍下的那個女人。
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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