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鞋中:“船行半月餘,方至那深海。此間處詭異如入神怪之地:前行處巨牛背海,噴煙吐霧阻於船首;待泊錨緩行。又有利齒惡鮫隨於後,入夜。以利齒齧咬船尾,其聲摧人肝膽。更兼晨暮二時蜃氣迷瘴,於虛空大海之上架起鬼樓,誘船觸礁……諸等邪魔退去,又是千刃巨浪》風透骨。即便是挺過了風浪,捱得日出,卻只能見四下千丈碧水。極目所望,前途茫茫,若欲歸返,來路亦茫茫……這些,姑娘可曾知曉?”
一時語塞,我搖了搖頭。
“姑娘不用知道,永遠都不要知道的好。”老者苦笑,頹然的佝僂著坐回了榻上:“只消聽聽便罷,如何?”
“願聞其詳。”我微躬身行禮。隱隱地感覺到長孫無忌話中的落寞,他臉上的表情也不似往常時那般狡詐深重。
“如是老朽當日所見——近夜時。殘月初升。遙望南方天際微細一線灰白,船伕多年行船。見此大驚,求老朽全家丟棄雜物,言此間航路縷有疾風驟雨來襲,若被趕上便是船毀人亡,百人中也只有一人能脫出昇天。當下眾人惶恐,遂丟了傢什滿帆趁風前行。急行至近二更,密雷從南方追雲而來,一時間暴雨傾盆,孤帆若芥子,浪高地卻似山巒一般,拍將下來便能將之砸的粉碎……”一瞬間,往昔桀驁如山梟地老翁“那時辰,上有驚雷劈閃,下濁浪滔天,船內潑進來的水齊腰深,燈火具滅,伸手不見五指。耳中只聞船身吱嘎作響,隨時便會化為碎片,淹沒在這風浪之中……眾人慌亂恐怖,哭號悲泣,如墮地獄……一個大浪湧來,便捲去了老朽最小的兒子……便是在今日,我都能記得他最後叫的那聲父親……那一夜……跟著失蹤的,還有幾十名家眷……”
我有心問他為何不停船找尋,隨即想到,那樣風高浪急地黑夜,縱然是有心回救,也是無力迴天,更需兼顧剩下一船人的性命,只能眼見親生的骨肉葬身魚腹,心下不禁黯然。
手指顫抖撫過木匣,老者氣息急促的一陣咳喘,我覺他面色晦暗,想要起身喚門外的人進來,老者擺手,示意我不必。
歇了許久,長孫無忌理清了氣息,長嘆了口氣,又道:“近年,老朽耳目都昏聵了許多,總是一人靜坐時聽見那孩子叫我……我知道他心有不甘,若是該死,也應該是我這牽連了全家遠逃的白髮之人……”
皺眉——左臂一陣劇痛,汗水立刻溼透了脊背。我抽了口冷氣,咬緊牙握住了傷處。
“大人……為何要與在下說這些?”
“因為我得要您知道,姑娘這次的任務,只做完了一半——歷來,屬只遵從上位指令,從來不會討價還價,所以……”老狐狸又咳嗽了幾聲,突然問:“傷勢還未痊癒吧?”
我本來是擔憂著夜羽,聽他話題一轉,方回神。剛剛還沉浸在沉痛中的長孫無忌此時眼中再度精光乍現,正斜睨了眼瞧著我。
我突然發覺自己一直都被牽著走——這老狐狸說話顧左右而言他,散亂的看似沒箇中心,一旦放鬆,便會被抓了話逼至死角。
“勞煩大人惦念,已經大好了,只是方才出刀之後又牽動了筋骨。在下有自信,即使單憑一隻右手,也依然能抗地過這儲閣中的小哥們,所以,請大人放心。”我壓低了聲音,伏身拜下:“拜謝大人於在下重傷期間代為照管先師的遺物,大恩無以為報。”
一絲涼風隨著我地腕間流到指尖,匍匐於地面之上,我壓著這芒隨時能出手的風刃。
“荀子姑娘,起來吧。”
我抬頭,長孫無忌站在我面前,他抱著懷裡地空盒子,伸出手臂。猶豫了一下,我扶著他站起身。
“我看好姑娘,”他引著我,緩慢地向門口走去:“正因為您沒完成這任務,所以,以後我才好把重要的東西交給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