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也不多說什麼,清風鎮的人大都自恃手藝,每一件都當作傳世名作來做的,重質不重量。要將他們的觀念轉變過來,比登天還難。想到這點,她嘆息一聲,爸爸也不在說什麼。
蘇婉兒又詢問:“你最近又看到什麼傳世佳作沒有?”
這所謂的傳世佳作是指那些真正的瓷器古董。爸爸有一種癖好,就是看到一件傳世的瓷器,總是想去研究。想親自去仿一仿,也因為手藝獨到。那些年,有很多人慕名前來讓他做仿品,手工錢也給得慷慨。
走在前面的爸爸,腳步一頓,險些摔倒,連忙扶住清風橋的石柱子,說:“沒,沒有呢。從清朝末年開始就戰火瀰漫,哪裡有那麼多的傳世佳品。”
爸爸的語氣有明顯的生硬與遮掩。他原本就老實,老實得幾十歲了依舊不善於說謊。蘇婉兒心裡這下已大致有譜了。先前聽爸爸那句“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她還懷疑家裡遇見的事跟深寧市的遭遇有關,她還暗自心驚對方莫不是全面撒網。但是,那張油畫縮影照又分明讓人感覺似乎是一種巧遇,然後開始的懸賞尋找。這下子看爸爸的表現,卻是應該跟他做仿品有關。
“你,是不是做仿品出什麼事了。”蘇婉兒直截了當,她最不願意遮遮掩掩,讓不善於說謊的爸爸去痛苦地編漏洞百出的謊話。
“沒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爸爸拍拍胸脯。
蘇婉兒垂了眸子,毫不留情地指出:“爸,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你極少提媽媽的名字,即使每年的生忌,掃墓,你都默然的。可是,今天我聽你提她的名字了。”
“我想她了。”爸爸說,不敢看蘇婉兒。
“你不說,我自己也問得到,你出什麼事。左鄰右舍的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的風聞。”蘇婉兒說。
蘇爸爸沒有再說話,只是提著籃子,腳步有些虛浮,慢騰騰地推開蘇家的木漆大門。
“爸——”蘇婉兒喊了一聲。微雨暮色的江南小鎮有一種蒼涼與清冷。
爸爸黯然,也沒開燈,藉著微弱的暮色在廊簷下擇菜。蘇婉兒就站在院子裡,看著一盆蘆薈,好一會兒才說:“爸,媽媽走後,哥哥也不見了。就我們相依為命。如今,我也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不再是小女孩。有些事,我也可以承擔的。”
“爸爸自己的事,怎麼可以讓你承擔。”爸爸急忙說。
“你是我爸。”蘇婉兒很認真地說,“所以,你告訴我。是不是幫人做仿品出了什麼岔子?”
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以後就要來照顧爸爸,不讓他太勞累。他已經失去他最鍾愛的女人,大兒子也因為罪行潛逃日久,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爸爸默然很久,最後才有些雜亂無章地敘述起事情。原來是不久前,有個外地人來找他做青瓷仿品,說一件宋代的青瓷花品,紋理細膩,釉色極好,造型奇特。爸爸見到那青瓷花瓶,幾乎是第一眼就認準那是一件佳作,尤其是從青瓷的釉色上看,上釉的工藝似乎都與平素裡的不同。於是,已經很久不做仿品的爸爸,出於對青瓷的喜愛,就接下了這一件活。可是,事情很不湊巧,這一天,爸爸正在研究這隻花瓶時,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一隻野貓將這隻花瓶打碎了。於是對方就不罷休,要求索賠。並且還要爸爸製造出足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
而這一隻傳世佳品,火候、泥胚、釉色都是上品的宋代青瓷花瓶,價值自然是爸爸所不能負荷的。
蘇婉兒的眉頭緊蹙,聽完整件事,她只問了一句:“那隻黑貓是誰家的?我記得清風鎮忌諱養黑貓的。”
爸爸嘆息一聲,說:“大約是野貓,或者外鎮的,清風鎮是沒有的。”
蘇婉兒覺得這事有蹊蹺,她感覺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