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把送到門口的梨花嫂推回院裡,將大草帽抱在胸前,一回頭就看到了孫溪和,笑著招呼道:“溪和先生,出門啊?”
孫溪和看著眼前的桑榆。
她穿著鵝黃半臂短襦、草色裙子,烏髮挽了高髻,簪了一排翠綠珠花,耳墜是兩隻小銀魚,因為主人轉頭的關係,正在不停地搖搖晃晃。這一身的打扮,只顯得桑榆膚色越發的白淨,脖頸更加的修長,就連那圓圓的大肚皮,也恰恰被那大草帽給遮住了。
因為剛才與梨花嫂談得歡暢,桑榆眉梢眼角笑意未歇。正是十六歲的美好年紀,她婷婷立在那裡,活色生香,如花似玉。
等孫溪和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桑榆正跟他獻寶:“溪和先生,你看這個草帽,特不特別?好不好看?”著她將草帽扣在了頭上,眼巴巴地等著評價。
孫溪和便微笑了,由衷地點頭讚道:“非常特別,實在好看。”
桑榆聽了笑意更甚,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孫溪和有點慌亂地轉過身去,恰好看到了掛在大門口的那個籃子,他一把摘下來,轉身遞給桑榆道:“鄉民們……”
桑榆低頭瞅瞅籃子,快聲地接過話來:“鄉民們送來的山蘑菇,你不愛吃,給我了?”
孫溪和有點兒不好意思,想了想換了個法兒:“山蘑菇燉雞吃最好了,你跟梨花嫂那麼要好,捉她只雞燉了,送我一小碗就成了。”
桑榆接過籃子來道:“這要是以前,不定能行,現在可準不成。她的雞比著賽的給她下蛋,她可捨不得宰了吃。還是等南山獵著山雞我再燉,燉好了給你送一大碗來。”
孫溪和摸摸下巴,笑得很溫柔:“好,那我就等著。”
桑榆跟他告了辭,還沒抬腳,就看到季南山走出了大門,想是來尋她的。桑榆招呼道:“南山!”
季南山回過頭來,看著她的新式大草帽有點愣。桑榆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捏著草帽邊,轉了一個圈兒臭美道:“好看麼南山?”
季南山看了看旁邊的孫溪和,臉有點紅了,低頭掩飾般地咳嗽了一聲,這才穩住面色,刻板地道:“回家吃飯!”
桑榆快走兩步,到了季南山身邊,兩人一起往院內走去。孫溪和也走進自家院裡,猶聽到那邊桑榆道:“看我,採蘑菇的小姑娘!”然後季南山沒什麼,倒是季婆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吃飯!採蘑菇的大肚婆!”
孫溪和又在院中駐足聽了一會兒,卻沒聽到桑榆再話,他微嘆了一聲,走到茅草亭裡一看,飯已涼了。
孫溪和坐在涼亭中,想起春三月,他跟桑榆第一次見面的光景。
那時的桑榆,雖然生得好看,但是面色憔悴,目光中藏著懼意,話都是怯怯的。當時季婆子為季南山的事兒憂心,頭疼病又犯了,包著頭巾歪在炕頭上。孫溪和帶了藥草過去,桑榆跟他見了禮,拿去灶上煎。孫溪和怕她不知道火候,與季南山寒暄兩句後,也跟了過去。
火塘那裡,藥已煎上了,桑榆坐在草蒲團上,正捧著大肚子掉眼淚。她與季南山的事情,孫溪和聽到了不少傳聞,心想她可能是受了季婆子的氣,便過去想勸慰兩句:“那個……”桑榆目前的身份尷尬,一開口孫溪和卻不知道怎麼稱呼才好。
大著肚皮的小女人,慌亂地抹了抹眼淚,柔聲對他道:“我叫桑榆。”
孫溪和當時聽了,腦中立刻泛出一句話來:“孤雌吟於高墉兮,鳴鳩棲於桑榆。”1
而今日,他心裡忽然泛出另一句話來:“吾聞有大才者必居貴仕,子何獨在桑榆乎?”2
不知道為什麼,孫溪和忽然又想到,那次季南山跑來叫他。
“溪和先生,快,快!去我家看看!”季南山焦急地喊他。
“別慌,南山。是季阿嬸頭疼又犯了?”孫溪和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