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則城離開之後蘇若並沒有睡,她爬起了身,忍著一陣一陣的暈眩,開始一個抽屜一個抽屜的檢查著自己的東西。
好在房間的擺設不同,她藏鑰匙的習慣卻一樣。
就在最右邊抽屜一個隱蔽的暗盒裡。
拿出鑰匙,她開啟了最下面鎖著的一個抽屜。
裡面有幾個記事本,其中一個青綠色的封皮,是她很熟悉的記事本。
她小時候就有記日記的習慣。
但後來偶然一次發現自己的日記有被人動過的痕跡之後,她便不再往自己的日記本上寫什麼心情感受了,不過卻還是有記事的習慣,只不過記得比較稀疏簡潔。
例如,她會記下,某年某月某日,她考試幾門功課分別考了多少分,是班級和年級裡的第幾名。
某年某月某日,她生日,收到了爸爸的什麼禮物。
又是某年某月某日,她收到了青大的錄取通知書。
乾巴巴的。
她伸手取出記事本,翻開,就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記事。
這的的確確就是自己的那本記事本,只是她翻到後面,在她昨晚睡前還空白的頁面,卻多了幾行字,幾個日期。
一九七二年,八月。
爸爸被人舉報。
是因為我的成分問題,有人說,我外祖父外祖母是國外的大資本家。
所以,我不能去讀大學了。
林婉華找我說,為了不連累爸爸和弟弟,我只能下放去農村,接受改造。
一九七二年,九月。
蘇佳替代我去了青大。
爸爸說,他知道我很難受,讓我不要介意,因為這個名額不給蘇佳就浪費了。
他說,等這陣風頭過了,他再想辦法把我從鄉下弄回來。
一九七二年,十月。
下放的結果出來了,那個地方是隔壁省下屬縣江縣的一個農場,清禾鎮衛國農場。
一九七三年,一月。
那個女人託人送了東西給我,還有一封信。
說爸爸和家裡人都已經和我劃清界線了,讓我以後不要再聯絡爸爸,因為我成分不好,不要讓我連累他和家裡的人。
還有,袁成楊和蘇佳已經在一起了。
讓我也不要再聯絡袁成楊了。
一九七三年,三月。
結婚了。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九七四年,一月。
果果出世了。
韓則城給他取名字叫韓果。
因果嗎?
只有這五條。
空缺的這五年,竟然就只有這五條記錄。
蘇若呆呆地看著記事本,約莫是衝擊太大,一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但或者是因為這些都是過往的既成事實,或者是她前面已經被突然沒了五年的事實震過,她看到這些雖然震驚和懵,但竟也沒有太過激動,亦沒有覺得這些事多麼不可信。
反而生出一種,「哦,原來是這樣」,被解惑了的感覺。
解開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迷惑。
蘇佳代替自己去讀了青大。
她爸和她劃清了界線,因為她成分不好是的,這個她知道,因為她媽媽是資本家的嬌小姐。
可是除了那張照片,她都不記得她母親是個什麼樣子了。
也從來沒見過外公外婆和舅舅家的人。
她就這樣摸著記事本一直坐著,許久都不能完全消化這短短的幾句話。
這個時候,她真是恨自己這幾年怎麼只會記下這麼幾條事了,但那是她自己,她也很能理解自己短短記錄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