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蛾眉緊蹙怨懟多,嬌面低垂憂愁憾,玉骨香肌消玉雪。
林娘子與錦兒看了後,讚了一回,一齊道:“好個可人兒。”三娘手腳侷促起來,林娘子又看了那雙腳道:“三娘可是不曾纏足?”三娘急忙道:“早晚行走江湖,萬不可纏。”林娘子笑了笑道:“倒也不必,三娘年歲已大,不必再纏,況且三娘這雙小腳便是天生嬌小,望之亦不突兀。”
林娘子替三娘梳妝之後,引三娘到了前堂來見林沖,林沖看了後頷首道:“這方才有女兒家的模樣,今在我家,不似師傅那裡,早晚都有京中人物出入,但撞見時,落了顏面,須不好看。”
三娘吐吐舌頭道:“就師兄規矩多。”林沖又待教訓時,林娘子卻道:“三娘勿怪,官人在京中任職,往來都是官宦屬吏,若來訪時,撞見家中不周正,只恐同僚間取笑。”
三娘卻道:“師兄,本還想與你切磋武藝的,這裝扮如何使得開?”林沖眼額一瞪道:“你已經及笄,待字閨中,無事時,便不要與男子較藝,糾纏間碰了身子,如何使得?”
三娘慍道:“師兄比師傅管得還緊,都不似從前那般體諒人!”林沖拿出一張玉箋道:“師傅臨走時留書在此,教我這個師兄好好管教於你,便是師命在此,休得渾賴!師傅便是知曉你在西北軍中之事,出了偌大的風頭,薊州一丈青扈嵐,鬥敗夏奴第一勇士,哼哼,好大的威風。師傅惱了你不聽他言語,因此都吩咐了我們幾個同門師兄弟,但教你來投時,都是一般的嚴加管教些時日。”
三娘瞪眼看了那信,哀嘆一聲道:“師傅好沒道理,豈能這般算計自個兒徒兒的,早知如此便不來尋他了。”林沖斥道:“胡說甚話?都是少時師傅並師兄幾個太寵你,都沒個樣兒,今次在我這裡便教得你循規蹈矩來。否則還是先前那般樣兒,誰人敢上門提親來?若是將來不得良配,你到又來怨師傅我等。”
三娘賠笑道:“嫁不出去時,絕不怨師傅、師兄。”林沖仍舊狠心板著臉道:“不必多言,從今日起便在家中向你師嫂請教婦道。”
三娘大急,忍不住取出那口鴟吻寶刀來道:“師兄,這是口寶刀,從夏奴那裡搶來,便贈予師兄了。”
林沖只看那刀一眼,便知是好刀,但知她極善渾賴,若是拿了這刀,只怕自己便管教不住,當下竟忍住道:“我不要你刀,只要你周正守禮!”跟著對林娘子道:“娘子休辭辛勞,早晚替我管教三娘,定要教她學得周正,此乃師命,不必心軟。”又看三娘眼珠子直轉時,林沖又補一句道:“三娘素來狡獪,若無我言語時,娘子不必信她言語。”
扈三娘哀鳴一聲,林沖竟然連寶刀都不要,這次看來是來真的了,卻似入了十八層地獄一般,自此便被林沖軟困家中,過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卻說三娘被軟困在林沖家中,林娘子、錦兒早晚輪番來教,從言談舉止到茶藝女紅,從琴棋書畫到梳髻轡頭,無不傾囊相授,好在三娘廚藝了得,才免了廚藝這一刀。
林沖將管教之事交託林娘子,若教不好時,林沖便會怪責林娘子,三娘不願他夫妻因此嫌隙,只得咬牙忍了一回。好在書畫女紅、茶藝琴棋幾樣,孟翠英也教過一些,學來倒也不難。
難卻難在梳髻妝扮一項上,畫眉抹粉了幾回後,三娘常自念道:“天將降於斯人也,必先教其畫眉,使其抹粉,衣裙加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林娘子知書達理,聽她胡亂改文,笑道:“哪個女子不想自個兒妝容更美些,三娘倒好,這般不願。”三娘道:“自小行走江湖在外,風霜慣了,妝扮了反倒不慣。”林娘子勸道:“凡女子者,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相夫教子便是美德,稍後師嫂取《女誡》來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