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沒按常規來,她一上場,破題的選景竟然卡在程雪娥如今面臨的母親要將親女替嫁,她有苦難言的情景之下。
臉上表情似愁非愁,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母親不可心太偏,女兒言來聽根源:
自古常言道得好,女兒清白最為先。
人生不知顧臉面,活在世上就也枉然。
強盜興兵來作亂,不過是為物與金錢。
……」
何染唱,幾大段唱腔華麗別致,如泣如歌,頓時驚艷四座。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劇中,這亦莊亦諧的劇情跌宕起伏,在一人的演繹下竟然也絲毫不顯得生澀。
「哎呀呀!怎麼世上竟有這樣的奇事呢!那日,朱千歲前來拜壽,也曾見過一次,那相貌長得十分醜陋,與我姐姐麼……真可以稱得是一對女貌郎才,有那邊冒名前來迎娶,就有這邊頂替前去出嫁,怎麼這樣的湊巧哇!大娘啊,大娘!如今你是枉用心機了。」
這一句情緒轉變極為巧妙,表情靈動,由悲專喜難以自抑,臺上人的情緒牽動著場下所有人的心。
劇情峰迴路轉,陰差陽錯,原本因是一對好姻緣的沒有錯過。
程父知穆誤會,堅持完婚。洞房中,穆見雪娥貌美,確非私入書房之人,穆大喜。雪娥卻因穆拒婚,委屈非常,在穆一再謝罪之下,才轉悲為喜,終諧伉儷。朱渙然被劫,攜程妻、雪雁來投,一家團聚。
沒有人對戲,何染一個人演下去,接唱——
「奴本當要把青絲剪,
怎奈我夫君跪面前。
左思右想柔腸百轉
……
險些誤了好姻緣!」
程雪娥邊唱,羞下。
起承轉合,這一出大戲劇情跌宕,如今僅憑一人之力演完了一齣戲,期間劇情過度自然、詳略得當,能做到之人可謂寥寥無幾。
這不僅對演員功底有要求,還要對劇本瞭若指掌,這還僅僅是言奇紅隨便點的一齣戲,何染便達到了如此水平,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良久,臺下無人說話。
似乎一種沉默在三人間流竄,最終還是程老率先開口:「這《鳳還巢》啊,好看難演,細節處尤顯功力。譬如雪娥得知有人冒名、有人頂替,一句『怎麼這樣的湊巧哇!』由悲轉喜難以自抑,這個度極難把握。」
「何小友動作略帶誇張,而情緒卻內斂,不至於過於幸災樂禍,失了可愛。」
「這細節處理得極妙啊!」
言奇紅不自覺地點頭,十分認同程老這番話。
「奇紅,你可還記得,」程芝蘭笑,大有老頑童的意思在裡頭,「你十年前曾撂下大話,以後若誰能撐得起這身喜服,那你便娶她為妻,說不可能有人撐得起。」
「如今,你覺得何小友做到了嗎?」
言奇紅來不及細想,下意識地點頭。
餘生安瞬間扭頭朝他看去,眼裡滿是的意外。
言奇紅好半響,才反應過來程老話裡的意思,臉上第一次失了笑容。
「那是年輕氣盛的戲言,當不得真。」
程老不管,「奇紅要做那言而無信之人?」
「……」
程老說話間,就見遠處兩人走來。
何染還是那一身喜服,整個人明媚如初,見他們望來,粲然一笑。
言奇紅倏地起身,一扭頭,大步朝外走去。
何染奇怪,正想去追,不料被人喚住。
餘生安道,「別追了。」
何染一臉懵然,「我唱得有那麼差?把人都唱跑了?」
程芝蘭撫著柺杖上的頭,笑道:「你唱的很好,堪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