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從模樣的黑衣人兩列而入。果然是卿酒酒。老鴇一看就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堆笑幾步迎上來:“小姐可是進錯地方了,我們這兒不做姑娘的生意……”話未說完,被冷冷打斷:“你們這兒,做的不就是姑娘的生意?”右方雅間的珠簾陡然一串輕響,寂然裡格外清晰,而後簾子整個撩起來,顯出男子頎長身影。真是假設一百次也沒有想到,這人會是公儀斐。
一身錦衣的公儀斐居高臨下直視卿酒酒,訝然後神色帶了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單手將珠簾掛上一旁金鉤。樓下一個妖冶歌姬掩口竊聲:“啊……應梅軒的,竟是公儀公子……”另一個樸素點的接話:“誰?”歌姬悵然:“柸中公儀家的家主,世有‘風姿傾眾目,文采動諸公’之稱的公儀斐。”頓了頓:“隱蓮真是好福氣呢。”
兩個歌姬對話近在咫尺,連我都真切聽見,更不用提卿酒酒。但她目光只在二樓所謂應梅軒淡淡一瞥,收起鞭子,垂眼踏上鋪了紅毯的木樓梯。老鴇在身後跺腳:“姑娘即便是來逛青樓,也好歹扮個男裝,別壞了我們這行的規矩啊……”被尾隨在後的黑衣侍從利落地用金葉子堵了嘴。
整個大廳的目光全集中在半路殺出的卿酒酒身上,本人卻渾然不覺,徑自邁入先前與應梅軒叫板的雅間。
未幾,簾子打起來,看到一個錦衣玉帶的清秀少年侷促立在落座的卿酒酒身前:“阿寧不該來這種地方惹姐姐生氣,阿寧……”
卿酒酒漫不經心打斷他的話,以手支頤,低頭看樓下雲石臺上待價而沽的姑娘:“你喜歡哪一個?”
少年訥訥抬頭:“什麼?”
對面一直默然不動聲色的公儀斐遙遙舉起酒杯:“方才在下已出到三千零五金,看兄臺之意,是打算,”話到此處微勾了嘴角,卻是定定看著珠簾旁的卿酒酒:“要成全在下的好事了麼?”
少年垂著頭不敢答話,卿酒酒抬起眼來,卻只是不經意一瞥,目光仍聚在樓下雲石臺上,手指在檀木桌上微微一頓:“兩萬金,這三個姑娘,我全要了。”
樓上樓下眾人目瞪口呆,我也目瞪口呆。極目四望,只有公儀斐一人從容地斟酒自飲,唇角還帶著微微笑意。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在青樓叫姑娘叫得如此理所當然氣勢逼人,真是讓人不服不行。
老鴇張大嘴說不出話,不知是驚的還是喜的,畢竟兩萬金叫三個姑娘,全大晁最敗家的敗家子都幹不出來這種事。
叫阿寧的少年神色半紅半白已近錯亂:“姐你不是來,來捉我回家的麼,這是……”
卿酒酒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端起桌上茶煙嫋嫋的瓷杯:“既然跑來和人搶姑娘,就要搶贏,我平日,”眸光從朦朧水霧後淡淡眄過來:“是怎麼訓導你的?”
少年愣了愣,頭垂得更低,她抿了兩口茶起身離開,簾子放下來時,隨意掃了樓下一眼:“這三個姿色尚可,選一個最中意的,今夜不用回家了。”
沒有人會看到我,這就是說,自卿酒酒出現,我可以隨意調整角度觀察她臉上每一個表情。這著實是個美人,卻好似冰雕,不見半點笑意,哪怕是冷笑,彷彿對世間諸事不感到半點興趣。可在這記憶中,她的弟弟卻是一個名叫卿寧的少年。而與公儀斐第二次見面,他們倆在青樓裡一起搶女人。幻之瞳只能看到記憶,無法解讀她的神思,越發令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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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隨卿酒酒一路步出青樓,才發現此樓臨湖,湖岸楊柳依依,湖中有疏淡月影。黑衣侍從輕易與夜色融為一體,被她留在原地,手裡提了盞風燈,獨自一人沿著湖堤散步。我緊緊跟上。幾乎繞湖一圈,半晌,越過一處低矮湖堤,看到月夜下靠岸處泊了艘敞篷的烏木船,船頭立著的卻是方才還在青樓裡飲酒的公儀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