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一離開他的肩膀,溫暖瞬間消失無蹤,好冷……
轉過身,他還是坐著,但開啟兩條腿,把弄弄拉到兩條長腿中間,長長的手臂一圈,圈住她的腰,將頭埋入她懷裡。
溫暖回籠,他緩緩吐了口氣……
十二天,他每天都從惡夢中醒來。
夢裡,父親猙獰的面容逼向他,皮帶抽動的疼痛,一下一下鞭笞著他的神經,但他不能叫,越叫只會越加刺激他變態的狂喜。
他只能怒瞪父親,可身子一寸一寸地變冷,中午的冷飯卡在胃裡,冷空氣從破掉的窗戶吹進來,他不服輸,可身子不停地打顫……好冷,要是有一碗熱湯就好了……
被打趴的母親蜷縮在角落低低哭泣,她沒能力維護兒子,只會哭、不斷不斷地哭,她的頭流血了,他不曉得一個人的頭可以承受多少傷,他只知道,明天,她會用一條很髒的頭巾綁在頭上做造型,然後出門賣菜,好給這個瘋狂的男人買更多的酒……
他恨,恨加害的父親,也恨受害的母親,更恨那個無法割除的愛情。
那一刀,他刺進的不是父親的身體,而是深深地、深深地恨意……
弄弄抱住夏雨的頭,眼眶發紅。她痛恨死亡,卻沒辦法拒絕死亡。
“不要怕,以後你來當我們的家人,老爸說過,他要收養你,你跟我們一起住,當我和蕭海齊的哥哥,好不好?”
他沒回答,只是抱住她的腰,企圖多汲取一絲溫暖。
“我不害怕。”他咬牙道。
她明白他在硬撐,像當年的自己。弄弄拍拍他的背,雙手回抱住他。
“告訴你一個秘密……”
弄弄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蓋在臉上的白布已被掀開,夏雨的母親有一張蒼白而瘦削的臉。
聽說她很美麗,是市場裡的豆腐西施,她賣的豆腐豆漿生意很好,而光顧她的客人有很多都是男生。
可是弄弄看不出她曾經美麗,只看到她額頭那塊凹陷下去的頭骨和歪到旁邊的鼻樑。原來,人死掉以後,就分不出美麗或醜陋。
她臉上有許多傷口,大的小的,縱橫交錯,和夏雨身上的傷口一樣狼狽。
第一次看見他赤裸的上半身時,弄弄嚇了一大跳。
他回頭,發現她驚訝的眼神,眼底有一抹受傷,於是她想也不想的衝上前去抱住他,一遍遍問:“你還痛嗎?我去把你爸爸找出來,找我的兄弟去揍扁他。”
她的言語讓他弄清楚,她不是害怕,而是心疼,霎時受傷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溫暖,他,非常非常喜歡她身上的溫暖……
“我在聽。”夏雨道。
弄弄回過神說道:“我是個受虐兒……”
他抬眼望她,眼裡有著心憐。
弄弄一笑,“沒關係,那個已經很久了。”
說著,她的腳一跨,面對著他,跨坐在他兩條腿上,他扶住她的腰,她靠著他的肩,這個動作很曖昧,但此刻兩人都沒有心情搞曖昧。
“我的父親是個賭徒,他工作賺錢,然後把所有的錢都花在賭桌上,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的父母親每天都在為錢吵架,而我們經常為了躲債主,從一個家搬到另一個家。”
他沒有說話,卻將她抱進懷裡,大大的手不停在她背後輕拍。
“我沒有朋友、沒有鄰居,別的小朋友都上幼稚園,我卻穿著拖鞋四處遊蕩,直到媽媽認識一個男人,那是個瘦瘦小小的男人,那個男的有點老了,可他是個牙醫,很稱頭,出門的時候大家都喊他林醫師,他永遠穿著光鮮亮麗的西裝,第一次見面,他送我兩大袋衣服。
“有一天晚上,媽媽把我從床上挖起來,問我:你想不想林醫師當爸爸?知道那個時候我心裡想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