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人說,偃師廟有上千年的歷史了。當東德村的祖宗們來到這個地方,開始了他們傳說中的使命的時候,他們就修築了這座土廟來壓制心中的不安。經常與傀儡打交道的人,總還是有一點迷信的。
當琳達走進殿裡,注視著偃師的雕塑的時候,她有點想笑。那張嘴臉和身材的比例嚴重成問題。一看就是原廟裡的雕塑在*的時候被毀壞過,之後可能鄉里人請了最便宜的工匠,用最垃圾的手藝,按照人們印象中的樣子,重新堆砌了這麼一個玩意。對從小就有私人美術老師的琳達而言,看出這點問題還是輕而易舉的。只不過這噁心的雕像,正因為它的醜陋,在靠近黑暗的濃霧中,更顯得異常龐大和可怕。琳達注視著偃師的眼睛,她也能注意到同樣一雙眼睛在凝視著她。她咧開嘴笑了笑,向前伸出手來,她說:“出來吧?你不用躲了,我看見你了。”
一個人影從偃師的雕像後邊露出個腦袋來。那個人踩著偃師的胳膊和盤起的腿,一步一步下到地面上來。他光著腳,腳上滿是汙泥。他一隻手背在身後。
“你拿著什麼?”
“手。”
“什麼?”
那個人把手從背後伸出來,他的手裡,抓著一隻從腕部斷掉了的手。
“你能告訴我,真正的恐懼是什麼嗎?”沈淵的溫柔的聲音就像是從遠處縹緲過來的音樂,在阿信的耳邊迴響著。
阿信睜開眼,眼前似乎隔著一層水汽。電擊的時候刺啦的聲音還在繼續著,他甚至還能聞到一股什麼東西燒糊了的味道。許久,他覺得自己徹底清醒了,於是坐直身體,手銬把他的兩隻手拴在了一排暖氣管道上。他貼著一面窗戶。背後嗖嗖的發涼,冷空氣從關不攏的窗戶外頭吹了進來。這是一個荒涼的郊區,一間廢棄了的農民的房子。窗外是黑壓壓的圍牆。圍牆外面有棵參天大樹。
沈淵就坐在他對面,看著一本雜誌。她也留到阿信醒了,於是走了過來,把一隻摺疊刀抽出來,用刀尖輕輕的挑起阿信的臉:讓阿信看著自己的眼睛。“我親手殺過四個人,還目睹過很多人,在我面前被殺死。所以你要知道,你的未來掌握在我手裡。”
她回頭看了眼牆角,阿信順著她的目光,看到黑暗的角落裡也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只有手和身體出現在光線的範圍內,臉上隱約戴著一副面具。他手上握著一把槍。
背後的手(5)
沈淵用刀背拍著阿信的肩膀:“回答我一個問題……”
阿信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脖頸處是冰涼的刀刃。
“什麼是真正的恐懼?”她微笑著說。
“是我不知道在死之前,你還會怎麼折磨……”他停頓了下,觀察了下她的表情,換了一種表達方式,“是我連死亡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她和坐在陰影中的人對視了一下:“他很聰明。”她炫耀似的語氣,接著又轉過頭來對著阿信,說話之前深吸了一口氣,“真正的恐懼是失去選擇的自由。監獄,就是一個沒有自由的地方。你知道,監獄,它不是為了讓在裡頭的人能變好。一堆惡人聚在一起,只會更惡。它的建立,只是為了讓那些監獄外頭的人,害怕會被關進來。恐懼,可以讓一個心懷邪念的人,至少行為上變成一個好人。換句話說,恐懼,可以重新塑造一個人。塑造一個我們想要的人。”她閉住嘴,瞅了眼黑暗中的人。
黑暗中的男人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雕塑。
“你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阿信對面。
“我們在做知識問答嗎,記者同志?”阿信做了個古怪的鬼臉。
“這是我對你有興趣的表現。”她嘴角上也添上了一絲古怪的微笑,“我在繼續我們的採訪。”
阿信掃了一眼手銬:“你們到底想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