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老,閒花落盡,夏馨這邊獨好。
萬籟俱寂中,只聽從御座上傳來輕淺的鼻鼾聲,跪著的眾人卻不敢交頭接耳,他們低伏著頭,好似也沉入了夢寐。
“……咳咳……皇上昨兒個用功至深夜,今日想必是倦極了,你們都散了吧。”
從御座後的明黃帷幕裡傳出一把威嚴清冷的聲音,跪在地上的眾人全都鬆了口氣,又復嘆了口氣,皇上——用功?用功玩耍才是真的吧?再如此下去,那南楚武王怕是要北上伐夏了。
待眾臣們一一退出大殿,那黃色帷幕輕輕撩起,一位宮裝美婦閃身走了出來,她臉上肅穆的表情已一掃而空,三兩步走到御座前,不等那座上斜臥的男孩兒躲閃,右手一伸已經擰住了他的耳朵,
“……裝……還裝……煌煌大殿之上竟敢裝睡……”
她狠聲說著,唇角卻向上勾出一個寵溺的笑,跟在她身後的端午不禁無奈的慨嘆,——見過寵孩子的,卻沒見過如此嬌慣的。
“——啊喲,母后,你當真要將我這耳朵廢了不成。”
靠在明黃錦墊上佯睡的男孩兒一骨碌坐直身子,嘴裡誇張地哀叫著,燦星似的眼睛卻衝端午眨了眨,“端午,你也不幫我,白吃了我們那麼多好果子。”
太后衛氏回頭瞄了端午一眼,手卻鬆開了那玉白的耳朵,
“娘娘,真是冤枉,每回都是愁眉那個小猢猻到咱們宮裡討吃食,我哪裡吃過他們一口?”
端午說著走上前將手裡的半臂給男孩兒穿上,“苦臉做事越來越迴旋了,才這個時節就敢給皇上穿單袍。”
衛太后聽了眉眼一暗,想起這孩子自降生後十二年來艱難的撫育經過,不禁眼圈酸脹,小皇帝卻極靈醒,他伸出細瘦的手臂,攔腰抱住孃親,仰起頭,冰雕玉琢般秀美的面孔上,浮起一絲驕傲的笑,“母后寬心,阿璃能食能睡,日漸強壯,明年定能參加春狩。”
衛太后將華璃緊緊擁在懷裡,這個單薄的小小身體,如此脆弱,似乎隨時都會化入風裡,端午斂眉低首站在一旁,想起十二年前那個豪雨滂沱之夜,她的眼角有一顆淚滴慢慢滲出。
“娘知道,阿璃最棒,停了三年的春狩一定能辦成。”她輕輕拍撫著華璃的肩膀,——這個孩子如此要強,但他所有的勁道都似打入水中,漫起的漣漪也轉瞬即逝。
“皇上,現在就是三歲小兒也知道那句諺語:當世有三美,南有雙鸞,北有阿璃。皇上後來居上,可把他們都比下去了。”
端午在一旁湊趣,狠心將淚嚥進了肚裡。
“生為男兒,誰在乎美醜,我只要身強體壯!”華璃離開他孃親的懷抱,挺起胸膛。
衛無暇卻怔住了,那離手而去的單薄肩膀使兒子的這句話變得如此虛無渺茫。
“現如今那雙鸞的日子可不好過呀,怕是大大的不妙。”
端午眼見太后的臉色黯淡,趕緊插言,試圖將話題引開。話才出口,端午就後悔了,她立刻以袖掩唇,真是越幫越忙,顯然這也不是什麼合適的話題。
果然,衛無暇聽了端午的話,眉毛一挑,矮身坐在了御座前的腳踏上,華璃呲溜一下從御座上滑下,依偎在他娘身邊。
“母后,南楚犯蜀,蜀王衛恆死於亂軍之中,世子元嘉失蹤,這個局面——”
華璃覺得他孃的臂膀不可抑制地輕輕抖動著,不覺悽傷,話沒說完就枯竭於唇邊。
“衛恆那賊子死不足惜,只怪為何不是我親手射殺他於馬下,為無殤哥哥報仇!當年,他弒兄篡位,若不是得你父皇相救,我也早埋骨坤忘山中了。”
想起十幾年前那腥風血雨的一幕,衛無暇不覺咬緊牙關,“如今他也有此下場真是上天有眼,只是那武王明澗意——”
衛無暇說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