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拿起這個奶瓶看了看,很快就發現了奶瓶底部輕微的磨痕,“怎麼是用過的?”
“是阿尋姐姐的,”心裡難受,我說話的時候不敢看她的臉,“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就剩下這個……”
老媽翻來覆去地擺弄著奶瓶,許久之後低聲問我,“咱們不能報警嗎?”
同樣的問題路明遠也曾經問過我。
“不行的,媽,那些人警察對付不了。報警的話,深海的族人會知道,到時候連深海的情況也會變得不可收拾。”我抓住老媽的手,有點著急了,“媽,千萬別報警。”
“聽你的,”老媽嘆了口氣,“你說不報就不報。”
“我正在找一些用得上的人,”我鬆了一口氣,安慰她說,“你放心,我找到人會比警方的人更加有效率,相信我。”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老媽走到臥房門口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轉過身衝我笑了笑,“對了,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上海那邊的生意已經安排別人接手了,我這也算徹底退休了,你要做什麼儘管放手去做,阿尋有我呢。”
我的眼眶驀然一熱。
“睡吧,”老媽又囑咐我,“有事喊我。”
關了燈,淡淡的星光透過窗紗,在臥室的地板上鍍上了一層水一般的亮光。靜謐的夜,卻因為我的滿懷心事而不能成眠。我摸索著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摸出那個裝著白色小藥丸的棕色藥瓶,猶豫片刻,還是摸出兩丸送進了嘴裡。
藥物的依賴固然可怕,可是眼睜睜看著窗外的光線由暗到明則更加令人難受。我一直覺得藥物帶來的不是睡眠,它只是令白日裡繃緊的神經不知不覺鬆弛下來,讓我渾身上下痠痛的肌肉都處於一種似睡非睡的中間狀態。我可以感覺到腰腿的疼痛,但是眼睛卻無法睜開。意識的深處,我依然是清醒的,只是這樣的清醒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不得不再次面對會議中那些烙印般的特殊時刻。
我看見深海貝困在刺眼的光球之中,被看不見的力量牽扯著步步後退;我看見他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托起小小的海倫,眼中滿是驚喜的笑容;我看見他從臥室的窗邊轉過身,暴雨打在他身後的玻璃窗上,整個世界一片混沌……
即使在昏睡中,我依然被心頭的疼痛壓得難以呼吸。我一直避免去琢磨深海究竟會遇到什麼樣的對待,因為那是我完全無能為力的一個世界。但是現在,這一刻,我的身體被睡眠束縛住了,意識中那些無法壓抑的擔憂便如蔓草般瘋狂滋長起來。
那麼長的一段時間,我甚至無法感應到他,除了做夢。而我的夢又總是模糊不清的,除了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我甚至不記得這些夢裡都有著怎樣的情節。
我再一次會議起在沙灣時做過的那個夢,在那個夢裡,深海露出本來的樣子向我提出要求,就像此刻出現在我面前的畫面一樣,海底深處幽暗的巖洞,光線自上方傳來,海水的顏色層層加深,從明亮的藍色漸漸過渡為黯淡的墨藍。不過,和那一次夢中場景不同的是,眼前的巖洞更加狹窄,像一個大桶似地。就在大桶的底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動。
暗流湧動,一群不知名的小魚從我的眼前遊了過去。與此同時,暗處的黑影也動了起來。我的眼前閃過一抹熟悉的銀藍色的亮光,隨即,一隻爪子般揮到了我的眼前,將來不及遊走的一條小魚一把撈了個正著。
我還來不及感到恐懼,就被更加強烈的震駭定在了原地,而胸前那顆鮫珠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滾燙。
那隻手的手腕上纏繞著一道暗綠色的海藻,就像囚犯們戴著的鐐銬一樣,海藻的另一端繞過了他銀藍色的魚尾,一直延伸到了光線無法穿透的幽暗裡去。我知道我不可能會夢到其他的人魚,可我無法相信這個囚犯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