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覺蹙眉:“那豈不是下週又不回來了?”
“嗯。”
沉默,他好像在生氣。
臨安無意識地抓了下護欄上的瓷花瓶,心裡有點空空的。
“小咩,想我麼?”
葉昭覺低沉的嗓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空曠而飄渺,臨安掐了下手心,保持著適度的笑容:“想啊,想媽媽,想懷懷,想伯伯,還有你。”
他偏頭望過來:“這是按你心裡的分量排的順序?”
“……”臨安依然低頭看著樓下,池水澄澈,隨風盪漾開一圈圈波紋。她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還是破罐子破摔由著他去誤會,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葉昭覺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不會糾纏她問個所以然,當他沉沉地道了聲晚安拂袖離去,臨安攤開掌心,看著清晰的紋路上深陷的幾個指痕,心裡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不要再對她好,她暫時還無法胸懷坦蕩地做個好妹妹。
沐希曾經這樣評價過臨安——偶爾單純、偶爾邪惡、偶爾又固執得能氣死人的奇葩。
面對她有理有據的批判,臨安大大方方地認,一點也不狡辯,可就是因為她的態度太過誠懇,沐希反而更加氣惱。氣惱過後又免不了長吁短嘆,奇葩就是奇葩啊,可誰叫自己就是喜歡這朵稀世奇葩呢,認命吧。
臨安走的那天,葉昭覺沒有送,藉口說公司有事,一早就出門了。
臨安特意選在白天回校,這樣他們就不會過多擔心路上的安全問題。
在母上大人的配合下甩脫懷懷,臨安走出葉宅的時候,竟然有種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紅塵素居,碌碌諸事中,理應獨立不懼,遯世無悶。她一直希望不依靠他們而自立,儘管現在只是不用再被接送,但她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播音考核前,臨安忙著畫圖,到了週六那天,從早上起床後就在幫小胖趕工,下午匆匆交了圖,一看時間,已經遲到了。
考核分兩批進行,臨安小跑過來,廣播臺內早已聚滿了人。
膠合板摺疊桌上疊放著一挪挪裁剪過的稿件,左邊是新聞稿,右邊是節目稿,每人都必須各挑選一樣。
臨安去的晚,只剩下別人挑剩的了。新聞稿拿哪條都無所謂,問題是,桌上可憐地只餘下兩份節目稿,一份是關於世界盃的一期體育節目,另一份是關於畢業季的一期音樂節目。
臨安頭疼了,她沒有播報體育的澎湃激情,對音樂類瞭解得也不夠深…入,該怎麼選?
正猶疑不定,臺裡突然安靜下來。
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拿起那份音樂稿遞過來:“當我坐在那架破舊古鋼琴旁邊的時候,我對最幸福的國王也不羨慕。”
“……”什麼意思?臨安有點呆。
“海頓的名言。”對方看著她,一如既往的沉靜目光,“戲曲固然精粹,錯過了其他音樂也同樣是種缺失。”
所以,這就是那時他讓她多聽聽歌的初衷麼?
一瞬間,臨安心路遙遙。
他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讓她驚慌的成分,她吶吶接過稿子,完全忽視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默了會,低聲緩緩說:“讓自由的藝術和音樂本身美的規律衝破技術的樊籬,給思想和心靈以自由。”
沒有回應,他只是靜靜立在她的身旁。
臨安忽然抬眸淺笑:“這也是海頓的名言。”
女孩子的笑靨明媚,難得沒有像以往那樣拘謹戒備,像光束,暖暖地照進他的心窩。
突然很想伸出手去點在她那粒小小的梨渦上……
指尖驀然收緊,他輕輕低斂下眼瞼:“去準備吧。”
臨安點了下頭,轉身,又頓了下:“學長,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