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餓了……”梅家小四磨蹭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腦袋貼枕在梅舒城的肩窩,將全身的重量依賴在他身上。
“該死,我明天就替你換批機靈點的丫鬟或小斯!”
無力的聲音再響起:“什麼都好……我餓到沒辦法春眠了……”
“梅福!梅福!立刻弄桌飯菜出來!”梅舒城朗聲大喝。
“已經過了亥時,大夥早睡下了,別折騰下人。我煮清粥給你吃,可好?”前頭那句是對梅舒城說的,後頭那句則是問向整個人癱軟在他懷間的梅家小四。
“嗯。”梅家小四含糊應道。
“廚房在這邊。”梅舒城打橫抱起梅家小四,領著步奷奷前行。
屋簷下只剩幾盞燈籠勉強照耀出園景,夜已深沉,滿園的牡丹亦已睡下,恐怕梅莊醒著的人只剩下梅舒城和步奷奷。
昏黃搖曳的燭火投映著三人兩影,步奷奷不住地偷瞄梅家兄弟的“情深”模樣,一股莫名酸意湧上眉心,擰蹙了她漂亮柳眉。
在生起灶火後,她終於忍耐不住,朝身旁正輕哼搖籃曲的梅舒城發出疑問。
“他向來都用這種姿勢賴著你?”
“是呀,向來。”梅舒城說得很輕,怕驚醒了梅家小四。
“他不是小孩子了,這樣……梅莊沒人說話嗎?”看他們兄弟倆根本就快交纏成麻花了好不好?!
“說什麼?斷袖之癖?亂倫?他是我弟弟,哥哥疼弟弟容得別人置喙?何況是子虛烏有的事!”梅舒城明白她真正想問什麼。“再說,他不是隻賴著我,小二、小三都是他貪賴撒嬌的物件。”
“原來這是梅四當家的真面目?”
“相信我,小四在冬季不是這模樣,絕對會教你刮目相看。他這隻猛虎只在臘梅時節發威,其餘時刻都甘於成為病貓。”
“很難想像。”這副德行的傢伙在清醒後會有多大改變,她才不信咧!
“虎兄無犬弟呵。”一句話吹捧了自己,也褒揚了梅家所有兄弟。梅舒城輕拍著梅家小四的背,又是驕傲又是疼惜,那神態,活脫脫像爹爹對待孩子般。
“你……看起來像他爹。”她誠實說出所見心得。
“長兄如父。況且我爹過世時,小四不過是個兩歲半的娃兒,對他而言,我的存在應該也是偏像於爹親吧。”見錢眼開的勢利此時在梅舒城臉上難見分毫,剩下的只是為人父兄的溫柔光彩。
他的口氣雖輕鬆,但聽在步奷奷耳裡卻是一陣又一陣的揪心。那時……他也不過才八、九歲,也還是個孩子呀……
一個家庭的擔子壓在八、九歲大的孩子身上,包含了他爹孃生前積下的負債和三位稚弟的教養,那沉重壓力怕是連成年男人都不見得能承受,身為孩子的他卻扛了下來,而且做得如此出色。那段日子的她仍只是個未成形的生命,但從她所聽聞來的“梅舒城傳奇”拼拼湊湊,她知道幼年的他過得辛苦,即使現在從他身上再也無法探知當年的刻骨風霜,只剩下勤儉貪財的“惡習”……
一想到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吃盡苦頭,只為溫飽全家……
一想到那樣的他不曾體會過何謂撒嬌、何謂童年……
她覺得,好不捨。
“當年的日子過得很苦,是不?”步奷奷擱下正在攪和鍋裡湯水的竹筷。
梅舒城似乎頗訝異她有此一問,從梅莊的生意蒸蒸日上後,誰也不記得他曾落魄得如此徹底,眾人侃侃而談的只不過是他竄上成功的過程,而成功背後的心酸,只有梅家兄弟刻骨銘心。
苦嗎?當然苦,若不苦,他不會立下鴻志想跳出絕境,更不會在跳出之後依然如此害怕再回歸原處──在此時、在她面前,他怯懦地承認,他真的害怕,害怕那段苦日子;害怕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