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才掙扎著從人堆舉著的膀子上,滾了下來。
老羅喝了一聲:“幹活不好好幹活。鬧什麼玩意鬧。”
那群年輕人灰溜溜的散開,各自回到自己的坑位前,三兩個一夥的跳到一人高的深坑裡,一個遞一個倒著手的,把堆在外面的窖泥,箍到大坑豎切的橫斷面上。老羅仍下我,徑直走到剛才被眾人戲弄的那男人做活的坑前,附下身,用手摳了兩下。那男人讒著臉,縮著肩蹲到羅師傅傍邊。眼睛滴溜溜跟著羅師傅的手,一會轉到東,一會轉到西。羅師傅拍著手立起身,滿意的回頭對那男人哼了聲:“這回來行。”
那男人面露得色的說:“咱黃牛乾的活,那回掉過鏈子。”
老羅不在說話的走到我跟前,用乾淨的手,撮著沾滿泥的手,撮著一小團的遞到我眼前來,問:“你知道這是什麼麼?”
我點點頭,老羅不滿意的說:“知道就說是什麼。別大姑娘似的張不開嘴。”
我扯著脖子喊:“窖泥!”引的旁邊側目注視我們的男人,粗野的鬨笑開來。我紅著臉,以為說錯了的,坎著掌心的汗。老羅反倒滿意的一歪臉,朝那些男人喊到:“笑什麼笑。”男人們又都耗子見貓似的,低頭刷刷做工,可耳朵都伸的老長的朝著邊兒聽著。
老羅說:‘把外衣都脫了,這裡熱,整不好,容易虛脫了。”
我放眼看去,裡面的男人都只著了一條骯髒的短褲,露出油汗的小腹,跟肌肉結實的大腿。我猶豫的扒下衣服,又套下褲子。貓在老羅身後那自稱黃牛的男人,突然呵了一聲,悄聲對老羅說:“這孩子那整來的,這白淨!”我臉譁一下,紅到了兒根子。再看其他的男人,的確每個人都像油裡泡大的,金黃澄黑的皮色下面,都是鼓掌的腱子肉,像立在鐵笊籬裡的大果子。
老羅不以為然的拍拍我的肩膀,說:“這以後都可以慢慢練,最主要的還是態度。”
我越過老羅師傅寬厚的肩膀,看到那譏笑我的男人,眼睛火辣辣的盯著我,看我到我注意到了,臉上的笑更濃了。
3
沒幹上三天,午飯時候我就聽老羅師傅揹著我對其他人議論道:“這孩子不錯。”以老羅師傅平常對人的要求,能換得他一句“這孩子不錯”。我像得了工錢似的開心。人也更勤快了。而其他的工友,也很快的熟悉起來。平常總願意哼著二人轉,時不時嚎上兩句,要求別人“呱唧兩下”的,是張有權。在窖裡通常願意光著,到外面去喜歡穿一身白衣白褲的,是二德子。年紀沒老羅師傅大,卻總貓著腰,天天泡病號的,是“例假”。本名叫什麼,我來這麼多天,一次都沒聽人叫過。只偶爾有次聽他說他姓牛。而我剛到那兒,取笑我的那男人,被人們叫黃牛的小子,其實叫劉叔根。要真攀親戚,還跟我有點沾親帶故。至於其他的,都是別的地方聘來的短工。因為今年作坊擴建,需要新增新的窖池,特意每天20從外面外聘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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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羅師傅是這作坊的工頭。雖然大家都稱師傅,可一樣得給人家幹活。每天不比別人多,也不比別人少,正正好好一天25元。而我因為我學徒,除了日常的三餐提供,只到月底給100塊零花,這是送我來之前,介紹人跟周老闆談好的。
“錢是少了點,但學了手藝是自己的。”我還記得我臨來前,介紹人劉嬸盤腿坐在我家塌了土的炕沿上,一口痰,一口旱菸的跟我媽談。我記得我媽做在一邊,一臉做不了主的,斜著耳朵,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也聽不懂的,嘴裡“喔喔”的鼓勵她說下去。末了,劉嬸一吧嗒嘴,一拍我媽的大腿,嘆聲說:“既然現在家裡攤了事,也管不上孩子苦不苦了。還好孩子小,再努力幾年,等一成了手,自己獨擋一面了,你也還能跟著享幾年福。”
我媽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