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話沒放在心上呢?李超蘭終於從這嚴厲的懲處中記起,剛來青姑媽這裡不久,一天晚上,姑媽把她叫到跟前說:“你知道怎麼不讓你呆在小鎮?那是因為李壽凡不是你的伯父,他是地主,是敵人,被政府*了,這要劃清界線,你切不可在外人面前說他半個好字,從今往後,你在家裡聽到大人們說的話,見到他們作的事都不能隨便往外講,得記住,敢多嘴多舌,就把你關進黑房子!”
李超蘭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她老老實實地接受了這次嚴歷的懲罰,竟沒有掉一滴眼淚,並永遠記住了一點:事關政治的話亂說不得。半晚過後,李青霞放出李超蘭來:
“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怕不怕?”
“怕。”
姑媽抱起侄女來,足有一個多小時沒有再說一句話。
青姑媽也說過兄長待她好,但不是當外人說,這就是政治!
“我當然只是對你說。。。 ”李超蘭表示她沒拿彭石賢當外人,“你你怎麼啦?”
“沒什麼,”彭石賢一直低頭聽著,這故事有好幾分沉重,說明了李超蘭對他的關照,他抬起頭來時,眼角上含著顆淚珠,彭石賢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眼睛,勉強一笑,但他不能信服這位青姑媽,“她還是個宣傳部長呢!”
“我青姑媽每次來信都讓人煩,總是說這也不許,那也不行,”李超蘭又想著該附和彭石賢,不覺流露出對青姑媽的不滿來,“有時,連我姑父也笑話她。。。 ”
李超蘭在地委大院度假,李青霞總不忘在規定的作業之外,給她借來許多課外書籍,並限期讀完,有時還要檢查讀書筆記,但她自己並沒有時間去讀這些書,僅是以前粗略地翻過,或者聽人談到過,但說起書上的事來,她卻自以為是,而且那樣子咄咄逼人,這就不免要鬧出笑話來。比如她把《古麗霞的道路》與《卓婭和舒拉的故事》中的情節混淆起來,甚至把《戰爭與和平》說成是高爾基的作品,她本不是十分淺陋的人,或者說,她不是學者與教師,出這點差錯也說不得是出了大“洋相”,但問題在於她處事的霸道。有一次,她看一本雜誌,上面有篇文章引述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中保爾築路時遇著冬尼婭時的一段對話,她便想當然地生髮開去以教育李超蘭:“你得注意,絕對不能走冬尼婭的道路,講吃,講穿,講資產階級的一套就會使自己變得酸臭*。現在尤其不能談戀愛,像冬尼婭一樣,她從小就只知道追求這些東西,後來不是被時代拋棄了麼!”
李超蘭聽著出不得聲,覺得書上寫的似乎不是那麼回事。這時,姑父在一旁說:“你弄明白了麼?冬尼婭小時候究竟是跟誰談戀愛,那是不是她的錯呢。。。 ”
李青霞馬上搶過話來,還振振有詞:“不是她的錯是誰的錯?這裡明白地寫著,冬民婭是保爾小時候的女友,你說,這能不是冬尼婭腐蝕保爾?打什麼岔!”
姑父本想爭論幾句,見李超蘭在場,只得作罷,說:“沒錯,沒錯,你這宣傳部長當得久了,信口開河慣了!”
“我姑媽還常對我姑父說,不懂政治就別去碰政治!”這時,李超蘭突然打住,望著彭石賢皺緊眉頭的臉,為自己開脫了一句:“我姑父可最講道理!”
彭石賢站起身來,到該回教室去的時間了。自由化思潮使他對僵化的思想灌輸產生了牴觸情緒:這不能真正叫做政治,僅僅是官僚作風!但他沒有出聲,他希望李超蘭今天這些話該不是在回答《問你》那首詩中提出的問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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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政治上,李超蘭的外表沉著穩重而內心壓抑冷淡是一種型別,而陳燦英的看似熱情奔放而實際上淺陋勢利則屬另外一種型別。陳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