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秀芳問是咋的了。杏仔已經徹底放鬆下來,輕鬆地回道,叫鐮割破了點兒皮,這就好了呢。秀芳不由分說地把杏仔拽到屋裡,取出消炎粉敷在傷口上,又找出一塊白紗布纏上。她還囑咐道,千萬別沾了水,要不就會發炎的。杏仔笑笑,趕緊朝北山坡的麥地奔去。
剛走到村北路口上,就迎頭碰見茂響推著一車麥子顫悠悠地走來。他正要把割下的麥子送到村北坡上的自家場院裡。
自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以來,原先那種大包乾大鍋飯的形制被徹底打破。不僅田地分包給了農戶,就連用於收割農作物的場院也完全改變了原有模樣。各家各戶不再使用統一的集體場院,而是把集體場院全部翻耕成了田地,留作了村裡的機動地。各家為了儘可能地擴大自家田地裡的收益,就不敢佔用一丁點兒耕地。他們紛紛發動自家勞力,親自動手,在村東和村北那些不能生長任何莊稼的荒蕪山坡上,重新開墾出一塊塊的平地來。在上面覆上一層厚厚的黃泥頭兒土,再用碾子一遍遍地碾軋。直到被碾軋出黃泥漿子,像一塊塊平滑的鏡面般才罷手。這些個小場院,便是各家各戶年年用於夏秋作物的晾、曬、碾、打之場所。因而,村子的北頭和東頭那些山石嶙峋雜草叢生的坡埂上,就雜亂無序地遍佈著隨地勢而異的大大小小場院。平日裡,一些場院裡總是堆垛著一些麥秸豆梗之類的燃草,留作一年四季裡生火做飯的燃料用。
茂響家的場院就在村北路口邊上,離通往村北的小路只有幾十米遠。場院裡已經堆著一些剛剛割下來的新麥,正在炎熱的陽光下暴曬著。
見到茂響過來,杏仔自動閃到路旁,對他叫了聲,爹,忙吶。
茂響見杏仔手上纏著紗布,嚇了一跳。他立馬放下車子,上前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問道,咋哩,割著手了麼,重不重呀。
杏仔毫不在乎地回道,沒啥吔,就割破了點兒皮,也就好哩。
第九章 一地杏黃11)
茂響心疼地摸著他的虎口,又是問疼吧,又是擔心摑著骨頭沒有。這種從內心深處湧出的tian犢呵護之情,讓杏仔心裡熱乎乎的。這個時候,他的眼前老是閃現著木琴和茂生等人的嘴臉。似乎他們對自己的關切,遠遠抵不上親爹茂響來得濃烈。有了這麼個感受,杏仔便覺老大的不是滋味兒。既悵悵然,又欣欣然,心裡湧起一股似喜欲悲的衝動來。他不再作聲,一任茂響細心地詢問察看。心裡既舒坦,又愜意。
茂響還問道,就你一個人回的麼,別人沒來陪呀。
杏仔回道,要來的,我沒叫來。就一點兒小傷,包一下也就好了呢。
茂響隨口道,哥嫂咋這樣粗心呢。不管大小,到底是個傷口哦,也太不當一回事了吧。又道,我前天從山裡端了個鳥窩,裡面有幾個雀蛋,像是正孵著的。就給你撿了回來,讓家裡抱窩的老母雞正孵著。你跟去瞧瞧好吧。說著,他熱熱地盯看著杏仔臉龐,眼睛裡閃出了乞求與盼望的眼神來。
此時,杏仔也有了希望繼續與爹呆下去的**。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又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就是這含含蓄蓄地頷首點頭,讓茂響欣喜不盡。他把車子放在路旁,扯著杏仔向家中奔去。輕快的步子若崽子一般飄然欲飛。
進到院子裡,茂響像安頓貴客般地把杏仔讓進了堂屋裡,都不知怎樣招待他好了。他又是尋壺倒水,又是找果摸糖,忙亂得都不知先從哪兒下手了。杏仔安靜地坐在杌子上,任憑他忙裡忙外地招待自己,心裡也是喜滋滋兒的。
直到茂響把能夠尋出的好吃東西一股腦兒地擺滿了八仙桌子,杏仔才問道,雀蛋呢。
茂響趕忙把杏仔引進鍋屋的土炕裡角。那兒放著一隻盛滿了陳年麥糠的筐子,上面趴著一隻昂頭警惕的老母雞。茂響伸手把母雞抱了出來,手臂上被護窩的母雞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