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舉起被我套上手環的那隻手,風衣袖口在重力的作用中垂下,他輕微地晃了晃手臂,寬鬆的手環在細細的手腕上來回晃蕩,映著他的眼眸明暗不定。
我正把另一隻薄荷綠的螢光手環給自己套上,手腕突然被太宰治捉住,隨著牽引力不明所以地和他的手並排挨在一起。
「千夜看,再多加一根鐵鏈,是不是很像手銬?」太宰治用他的手環蹭著我的,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從源頭上杜絕失散的可能性──不是很棒嗎?」
哪裡棒啦,這個人的思想為何如此跳脫?你家手銬是塑膠做的啊,哪裡來的豆腐渣工程?
就算是真正的手銬,聽著就像我們中有誰不能一秒開鎖似的。
「太宰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兒童防丟手環?」我神情複雜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隔壁一位年輕母親和她倒黴兒子的手上連著一條彈性扭扭皮筋樣式的玩具,無論熊孩子怎麼作死,他的老孃總能揪著耳朵逮住他。
聞,太宰治神色一僵,面無表情地扔下我的手,扭過頭一個人生悶氣去了。
他真的很難懂耶,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我頂著滿頭問號,默默掏出手機搜了搜同款,還蠻便宜實用的,現代人的發明真心了不得。一個人帶五個小孩的織田作先生一定十分需要這款帶娃神器,善良的他會考慮和我拼單嗎?
正在我貨比三家的購物程序中,進場觀眾逐漸到齊,表演開始預熱。
黑暗的大廳裡,嘈雜的喧鬧聲潮水般湧來,自舞臺中央亮起的大燈球五光十色,紅的白的藍的紫的輪番而過,猝不及防地閃瞎我的眼睛。
該死的光汙染,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點環保?彩虹色有什麼好看,綠色護眼,快給我全部換成綠色啊!
彩光之下,我眯著眼看了看頭頂的金色旋轉大燈球,又在心裡細細品味現下這個貌似是老年迪斯科風格的燈光秀,深深地為蜘蛛同學的品味擔憂起來。
如果他還喜歡重金屬音樂,我覺得比起幻術師,電臺dj的身份可能更適合他。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我的幻術秀。」從升降臺上緩緩出現的金髮男人撫胸行禮,慢慢抬起傲慢的雙眸,蜘蛛紋身不羈地舒張足節,嘴角的笑容宛如最標準的遊標卡尺。
我咔嚓一下咬碎嘴裡的硬糖,一邊咯吱咯吱地咀嚼糖渣,一邊漠然地看著臺上的人優雅舉手,神秘的幻境自舞臺邊緣蔓延。
慶幸吧朋友,特等座離舞臺還算有些距離,否則太宰治在這裡,今天的表演秒變車禍現場,要出演出事故的。
「神說要有光,於是有了光。」舞臺的主人握著纖細的指揮棒,在半空中瀟灑一揮,「我說這裡是天堂,天堂的門自會為我而開。」
隨著他話音一落,一隻彩色的鳶鳥自指揮棒中綻放而出,在驚呼聲中揮舞炫彩的羽翼環繞現場一週,在花瓣盛開的背景特效下悄然熄滅。
鳶鳥的出現只是開場秀,一隻只僅存在於傳說中的神奇動物從舞臺主人的指揮棒中躍出,或飛翔或起舞,與觀眾擦身而過,讓人忍不住伸長手去觸碰試探它們的真實。
「天吶!我碰到它們了!它們是真的!」很快,第一個吃到螃蟹的人激動到站起身高呼。他的行為非但沒有擾亂演出的秩序,反而讓更多觀眾被點燃興趣,爭先恐後地伸手去摸離自己最近的神奇生物。
鳥語花香之境,白兔團團的桃園鄉,盛滿甘釀的瀑布泉……我嗅到空氣中瀰漫的醉人酒香,毛絨絨的兔子從我腳邊蹭過,像雲從面板上悄悄滑走。
幻術師,也可以稱為造夢師,他們用謊編造夢境,以虛假矇蔽真實,為觀眾送上鏡花水月的一場幻夢。
我俯身撈起一隻試圖從我腳邊溜走兔子,舉高捧給太宰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