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我得知自己透過了律師資格考試。
二十六日,江北的黑社會為了爭奪地盤在一家夜總會發生了槍戰,我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全部散了,一地狼藉。
二十七日,有人報警說火車站旁的菜場有人準備械鬥,我們車組接到指令去探看究竟,到了菜場,外面一片風平浪靜。小毛說:“別又是騙我們過來搞社群服務了吧。”
陳班長也懶得下車,就讓我和小毛下去探看情況以便向指揮中心彙報,我們懶洋洋地下了車,當時自己正被法律條文攪得頭昏腦脹,進了菜場覺得也沒什麼大動靜,正打算向總檯報平安,一個人突然從菜場左側的鐵門裡竄出來往外面跑,小毛大喝一聲追了過去。
我順勢一腳把門踹開,門開了,空氣在瞬間凝固,十來個人很驚愕地看著一個警察出現在面前,他們手裡都拿著火銃和土槍,有的已經裝好了火藥正對著我。而我手上的七九式微型衝鋒槍的槍口也正指著這群傢伙。在那一瞬間,我真的被嚇傻了,說實在的,從出孃胎到大學畢業,我的夢想僅限於教師、律師和銀行家,被這麼多槍指著只是看港臺片時的幻想和做噩夢時的體驗。這群正打算出去打架鬧事的古惑仔,估計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突然會和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正面遭遇。
我們就這樣對峙了幾秒,連對方額頭上的汗珠我都可以數得清清楚楚。這時候我看到一個人臉上的肌肉輕微抖動了一下,兇相畢露,我怕他真要開槍,忙大叫一聲:“不許動!誰動打死誰!”接著在電光火石間完成了開保險、拉子彈上膛等一系列動作,槍口朝天“蓬蓬蓬”打了半梭子子彈。槍聲就是命令,所有人都炸了窩子,但不是朝我開槍,而是抱頭鼠竄。
我想去追,可是壓根邁不動步子,感覺自己嚇得已經快尿褲子了。後來大批人馬趕到,看著一地的火銃和砍刀,劉隊笑道:“你命很大嘛!要是在抗美援朝那陣子,繳獲敵人一個排的武器起碼是個戰鬥英雄。”
我連賠笑的勁都沒有了,一夜無眠。
平安夜到了,我們車組正好鎮守市郊,很為不能感受市區的聖誕氣氛而苦惱。這時候豐子他們把車開過來,說:“鄉下警察們,咱們換換防區吧,你們也進城看看。”都是愛熱鬧的年輕人,我們兩個車組便臨時換了防。市區的教堂外車水馬龍,裡面送出陣陣縹緲的聖歌合唱。
車流動得很慢,這時候幾個紅衣少女突然羞澀地靠近我們的巡邏車,遞了一支很漂亮的小蠟燭進來,陳班長紅著臉把蠟燭接過來,我堅持把它點著,在窗外流暢的聖誕音樂中,燭光映亮了我們年輕的心和臉龐……
千年夜那天,我們巡警第八大隊正式結束了巡邏任務,轉為執行保衛任務的防暴警察大隊。整個城市在那個夜晚沸騰起來,校園、廣場、街道、港口……到處是歡樂無眠的人群,我們則疲於奔命地在這個城市的各處穿梭,先是在江北護送省市領導觀看廣場的歌舞匯演,接著去大學校園維持千年晚會的秩序,然後又去江南萬人狂歡現場進行保衛。
大鐘敲響時,萬眾歡騰,我渾身疲憊地倒在巡邏車裡,吃著兩塊五一包的餅乾,就著礦泉水當作晚餐。
讀書的時候,和大學同學憧憬起這個夜晚時,我曾做過一個設想,和我最愛的人在長江邊聽海關大樓的大鐘鳴響,吻她。身後,焰火漫天……
一九九九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
第三部分
印象最深的一次群體事件是很多集資詐騙的受害者去圍堵中國人民銀行在晴川市的分行,要求銀行採取措施討要自己存在信用社裡被詐騙犯騙去的血汗錢。
無論如何,金融機構是不能隨便衝擊的,上級馬上把我們調了過去,在銀行大門口排成兩列,一小時換一次班。堵銀行的多是老人,多數是把半生的積蓄用於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