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塵之道
所有以貌取人的看客都會以為應長風的笛與他的人一般,興許也冷清清的。又有人大言不慚地猜測,應長風這麼正經的人為何隨身帶笛子,難不成能吹笛時變了副模樣,眉梢都有艷色麼?
應長風生得太美,以至於別的都成了點綴,哪怕吹得不好,也總會有人捧場。
蕭白石也曾這麼以為,直到那一截如鶴唳青山的旋律響起。
他見白玉樓高,光滿瓊臺,九萬裡月光傾灑,銀河流出碧天來。又是雲動江海,山河入杯酒,無邊殘照中歌盡逍遙。蒼天遙遙,滄海迢迢,既有雨雪深,亦有星河落,到最微弱處更似南雁遠去,從此再難覓見蹤跡了。
一曲終了,蕭白石還久久不肯回過神。
應長風奏的是天地蒼茫,是日月之行與繁星如眾生,沒有一絲風花雪月的痕跡,仍讓他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他半晌沒說話,直到應長風收起吹月平靜道:「結束了。」
「曲子叫什麼名字?」蕭白石急不可耐地問道,他還在被那音律中傳來的絕美意象而震撼,心道也會有個燦爛而廣闊的名字。
應長風卻道:「沒有。這是我入道鍊氣的第一夜在海邊獨坐,聽濤聲後偶得的片段。」
蕭白石異想天開道:「不如便叫『觀滄海』吧,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我聽著都像置身海灘,夜色正濃,星辰與大海交相輝映。」
他自己說得興奮,恨不能將所有的感悟都傾倒出來洋洋灑灑地寫上那麼幾百幾千個字,再捧到應長風面前,問他一句「我說得對不對」。又類比了一大堆,蕭白石突然意識到身邊的人好像太安靜,猝不及防閉了嘴。
看向旁邊,蕭白石撓了撓側臉:「我……嗯,我太激動了。」
應長風仍是波瀾不驚的神情,蕭白石看著他,分明沒什麼變化,他卻覺得應長風的眼神溫柔了些。這念頭讓他好笑,應長風何時與柔情沾過邊?
身側的人聽完他的「道歉」,想了想道:「你所能感悟的比我更多。」
「因為我沒見過海,只在詩文中做夢,夢裡天馬行空的。」蕭白石道,有些嚮往地嘆了口氣,「自小沒離開過翠微山,每次師兄師姐們從外界回來我就愛纏著他們要聽故事,現在翠微山封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看看。」
他邊說邊隨便坐在了一塊石頭上,身側花香鳥鳴,綠樹成蔭,背後雲遮霧繞裡隱約顯出仙島輪廓,已經不知是多少人嚮往的地方了。
可面前尚且年輕的修道者愁眉苦臉,只想去俗世裡走一遭。
這就是紅塵的道嗎?
應長風不懂,他沉默了許久,連蕭白石都以為他不會說話時,他突兀道:「夜晚,海上生明月,銀輝就能如同日光一樣照出礁石的影子。」
「什麼?」
應長風沒理會這句話,繼續道:「如若沒有月亮,繁星就更燦爛了,像整座銀河落入海面,一時間天上水裡都是波光粼粼的一片,水天相接,分不清哪裡才是它們的邊界。我在那兒一坐就是整夜,卻半點不覺枯燥。」
蕭白石已經無暇顧及他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了:「那、眾人入道總有契機,你是不是也在哪天晚上看月亮的時候就入道了?」
應長風搖頭:「不,那時晚霞鋪開千里,天地遼闊,大海無垠,頓覺只有人再渺小不過。本是苦念多年,哪知誤打誤撞居然想通,或許這就叫『入道』吧。」
他言罷,蕭白石忽然抱著膝蓋抬頭看應長風,笑容驀地燦爛,彷彿先前因為不能出翠微山而低落得不行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知道了——應長風,你在給我講故事,是麼?」
應長風道:「要這麼理解也可以,畢竟你是『小輩』。若終日悶悶不樂,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