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來,那便灰飛煙滅吧。」
蕭鶴炎一愣,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辛夷——他知道辛夷有一縷殘魂留在了那把琴上,和赤豹仙骨一樣,用以封印九天銀河的裂縫。
現在他的一魂一魄去哪兒了?
裂縫開了嗎?
辛夷會不會灰飛煙滅……?
他留著對方不放的時候,想過自己做出這等違逆陰陽之事,兩人或許永世不相見了,卻不想有可能,辛夷也會因此陰差陽錯地形神俱滅。
蕭鶴炎陡然心亂如麻,他看向自己的雙手,只恨沒法死第二次。
「走吧。」白無常波瀾不驚地提醒。
蕭鶴炎抬起頭,正欲向前,忽地上空飛過兩道淡色金光。
這光芒攫取了所有麻木之人的注意力,他們齊齊地抬起頭,像追逐太陽那般望去。只見那金光相互繚繞,極盡纏綿地尋覓著誰,最終,它們越來越亮,往前掠去,終於沒入了一個人形的後心,消失不見了。
那個人也是背對著黃泉路坐,金光閃過,他肩背微微一震。
「看來有人魂魄歸位了。」白無常慨嘆了一句。
有人問:「少見嗎?」
白無常道:「數百年也只有這一次,散了的魂哪兒這麼容易回來。」
他言罷,催促各位繼續上路,蕭鶴炎卻像腳被埋在了土裡,無論如何挪不動步子了。
那人的背影,他最熟悉不過——清瘦的肩,嶙峋的蝴蝶骨,披一件灰白色的衣裳,抱膝而坐,這時站起身,修長的手指撩過耳畔碎發後,露出半邊側臉。
有個名字在舌尖了,蕭鶴炎再也抑制不住地衝出隊伍,不顧身後傳來一聲輕喝,兀自向前跑去,只怕自己晚了一刻又錯過。
蕭鶴炎生前飛天遁地,是一代宗師,可這時也不得不舉步維艱。
他不敢喊,唯恐經散了此處寧靜,夢境頃刻破碎。
還未跑到時,那人就像有所感應地轉過了臉,看見他無比狼狽的樣子。蕭鶴炎突然停住了,他低頭,本能地捂住心口的洞。
日思夜想,魂牽夢縈……所有的詞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所想。
當年因為一瞥之下極其相似的那張臉,蕭鶴炎差點釀成後來的父子反目。可現在終於再見面了,他承認對應長風的確太過荒唐——心有不捨,想要一個寄託一個牽掛,應長風無辜,蕭白石也無辜,都是他的錯。
沒有人能替代辛夷,都是他的錯。
蕭鶴炎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辛夷淡淡地笑了,向他走來。
原本想分開他們二人的白無常腳步一頓,被身側的黑無常拉了一把,對方向他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噤聲。
一隻手冰涼涼地貼上蕭鶴炎擋住傷口的手指,攥在了一處。
辛夷的眼和他們最初遇見時也沒什麼不同,清澈,溫柔,漾著盈盈的情意。他彷彿在這一瞥之下,又變回了當年誤入翠微山的低階修士,撥開亂垂的樹枝,循水聲而去後在青竹溪邊看見了一身白衣的仙人。
他當辛夷是山神,不知所措,慌忙整理衣冠。
辛夷早就發現了他,坐在水中一塊巨石上,託著腮,笑容玩味:「你迷路了啊?」
他無端想起早些年還念書時看過的話,「宛在水中央」。
見之不忘。
「魂魄……」蕭鶴炎猶豫地開口,他聲音極小,所有的風都漏了出去。
辛夷朝他搖了搖頭,接著手指輕輕一點蕭鶴炎的眉心。此處有風,言語都聽不見了,他卻懂了辛夷的意思是,不必多言。
他握住了蕭鶴炎的手,指向不遠處。
奈何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輪廓,靜靜地等待人們飲完孟婆湯。
先前只覺得黃泉路遠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