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緣。
應長風似乎完全能從他的動作中知道蕭白石的意圖,他從窗邊行至桌旁,坐下後隨手翻了兩頁姜緣的字跡道:「他心神不寧,很浮躁。」
「看得出來。」蕭白石介面道,「這位……不知是爹爹同門還是師尊的前輩,下筆愛遲疑,字跡狂放但又有很重的修改痕跡,遇到不順心的地方就塗掉了。由他記載的部分雖然只有幾頁,卻塞得滿滿當當的,仔細去看時反而發現不了什麼。」
「嗯,就好像他只是在填滿這本冊子,與對通靈術和『道』之本源的理解幾乎忽略沒有提及。這不符合修行的初心。」
修士採萬物靈氣而修養自身,歷經千錘百鍊,最終為了求證大道,回歸最初後與天地同壽,自身浮游九萬裡之中,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這條路就是「飛升」。
哪怕辛夷隨手畫的插圖中也含有他對靈獸的理解,他的敏感,善良,他的後悔與內疚……這些都是他的「道」。
可姜緣的字裡行間沒有「大道」。
除了暴戾、懷疑,什麼也沒有。
「他這裡寫了『魔』字,」蕭白石指著被塗掉的一個邊角,「是何用意呢?他的道好像和爹爹完全不同,但他們應該是認識的才對……」
話音未落,蕭白石的思考不停,窗外突然暴雨傾盆。
與此同時應長風的分神從被大風吹開的縫隙中猛地沖入廂房,應長風手指一拈,雙眼微閉,臉色一瞬間黑了。
蕭白石無暇再思考「姜緣」此人,急急地看向應長風:「如何了?」
「海水有異動,但並不明顯也沒達到能夠引起天地變色的程度,」應長風一頓,睜開眼道,「出問題的方位倒是在……翠微山。」
蕭白石猛地站起身。
應長風繼續道:「還有,臨安城外十里地左右,如果沒感覺錯,你的赤豹來了。」
赤豹?它不是被留在雲中跡了嗎?
來不及思索為什麼赤豹能突破翠微的封山結界,蕭白石只詫異片刻,先將桌上的《翠微記事》收好,然後就抱起包袱往外跑去。好像內心有個聲音讓他去,甚至顧不得知會應長風一身也沒想清楚自己的安排。
東山東畔來去自由,出了結界後雨聲充盈耳郭,蕭白石的衣服立刻濕了個透徹。他抹了把滿臉的雨水,回頭一看,巷子盡頭的青石板路上閃過一道流光。
他迷茫了一瞬,不知該如何是好。
赤豹出走,翠微山的異動……天地盟的人當真這麼孤注一擲要對他們下手嗎?師兄的訊息怎麼這麼多天都沒有傳遞到手中?
父親……怎麼樣呢?
這麼淋雨不是辦法,避雨珠呢?
蕭白石低頭去找,忽然一把傘遮住了他,目光落在應長風持傘的手指,蕭白石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失態。
他眼角微垂,掛在睫毛的雨水便滴落在衣領,彷彿一滴淚。
修士自以為能上天入地,可訊息斷絕的時候也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會被無助包裹。蕭白石望向應長風,顫聲道:「……怎麼辦啊?」
應長風攬過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遠山黛背在身後,和蕭白石共同擠在一把傘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出城方向。
雨幕連線天與地,出了臨安後避雨珠終於能發揮效用,那把油紙傘被風吹得快要裂開。應長風遮住蕭白石讓他靠在自己懷中,指尖逼出一股靈力注入避雨珠,那珠子霎時更亮,在兩人周遭形成了薄薄的保護膜。
隨後一封障眼法掩去兩人身形,應長風帶著他御劍。不同於蕭白石的歪歪扭扭,應長風在此道上已經有另外的境界,遠山黛以身為船,沒有一點顛簸。
風雨不侵,蕭白石終於找回一點理智,仔細尋覓著赤豹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