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時的玄夢昔,她是有資格藐視周遭的一切的。而實際上,她也確是在藐視著手中如今聚攏的這個元魂。這中神的元魂是存是散,皆是在玄夢昔一念之間。誰也不知道玄夢昔接下來打算如何。
雪兒斗膽想要勸說,卻因那風中忽來的一絲木檀清香而收住了口。也是因著風中送至的這熟悉氣味,玄夢昔皺起了眉頭,顯得頗是不悅。她們都明瞭是誰來了,只是此刻欽伏宸來到天虛殿確實有些不太合適。上陽宮出事,眾神圍討天虛殿,而欽伏宸此刻乘風而來,讓人覺得他是顯然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
在欽伏宸即將落地並現身之際,玄夢昔飛速轉身拂袖,身形一晃間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空留一片碎成光點緩緩彌空的元魂碎末。她終究沒有留那中神一命,或許隨手聚起那人元魂本就是一時興起,她心中從未對那人有過絲毫憐憫。
天虛殿的殿門緩緩閉合,殿外眾神皆是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多出,生怕高深莫測的玄夢昔忽然出現並對自己下手。在眾人眼中,如今的玄夢昔不僅強大得可怕,而且有些不按常理出牌,故而誰也不願以身犯險去嘗試著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
欽伏宸望著那緩緩閉合的殿門,眼中盛滿了擔憂與痛意。若是可以,他願意如玄夢昔所言,用羲玥的元魂來換取與她的相見。然眼下他卻不能這麼做,雖然他對羲玥也早是恨之入骨,但是他卻還得留羲玥一命。除非他母后胥鳳能夠再活過來,否則這羲玥與冕兒之間的一魂雙生之咒唯有天意能解。
只是上天似乎從不曾憐惜過他與玄夢昔,故而如今欽伏宸只覺前路荊棘叢生望而無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能解眼下這困頓之局。似乎隨著時日這般流逝,他與玄夢昔之間的鴻溝竟是越發地難以跨越,而玄夢昔也在漸行漸遠,變得越來越是陌生。
人散的悄無聲息,因是出於對玄夢昔的懼怕,也因是帝尊欽伏宸的蒞臨。欽伏宸對玄夢昔昔日的盛寵眾所周知,他此番前來,雖在玄夢昔的眼中看來乃是問責,然眾人卻明瞭他不過是因眾神圍了天虛殿,擔心玄夢昔受到激怒而來相護罷了。他心中一直都是偏幫著玄夢昔的。
然當局者迷,偏偏旁觀之人皆能瞧明白的事情,玄夢昔卻看不分明。她似乎不在乎一切,然欽伏宸的到來卻讓她生出些許惱意。她毫不吝惜地碎了那手中的元魂,她就是要讓欽伏宸明白,她已不是從前的玄夢昔了,如今的她可是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這應是玄夢昔頭一回當眾這般不留餘地的殺人,正如她所言,而今她眼中眾生皆為螻蟻,多殺一個人對而今的她而言當真沒有過多的感覺。不過揮手之下,一念之間,便成就了一人生死之間的跨越。
殺人,竟是這般簡單與痛快之事。
玄夢昔漠然地回味著,心中隱隱泛起對這般快感的貪戀。只是不知因何故,她竟是開始瘋狂地思念著一人。那人因她而變得的無人能識,踩著堆積如山的殘屍,淌過腥紅駭人的血河,只為能守護在她的身邊,只為她能平安無虞。
而今玄夢昔想告訴他,她已經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再是那個需要躲藏掩飾,需要時時擔心被人迫害的玄夢昔了。她想要問他,怎麼那麼痴那麼傻,明明知道她不曾愛過,卻依舊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麒麟,如若你還有一絲神識存於這天地之間,請回到我的身邊。五萬年前我曾誆騙你言道護元珠能凝神聚魄,能令母親死而復生。而今,護元珠做不到的事情,我已是有能力成全。只是你而今在這天地間的何處?你又可知母親在這天地間的何處?若你們皆是不存一絲神識,我空有這死而復生的能力有何用處?
玄夢昔仰面向天心中默道。赤空之中竟是又開始飄灑著大朵如往生花般的天之淚。玄夢昔思緒凌亂地躍上飛簷,在漫天的天之淚下悵然起舞,天地悲鳴,日月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