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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 09

天氣一天一天地熱起來,薔薇謝了,梔子開了,茉莉與玉簪也次第在夜晚開放。錦雲裡在梁思申的悉心操持下,自春到夏,鮮花不斷。 可外公卻在這般典雅繁華中,想到粗糙的雷東寶,不知那個一會兒魯智深一會兒李逵的漢子現在恢復沒有,精神頭如何,健康狀況會不會比他這個老頭子更糟? 可是他現在懶得離開錦雲裡走那麼遠的路,他只好問宋運輝,雷東寶而今有沒有音信。宋運輝告訴外公,他只聯絡得到韋春紅,雷東寶一直不肯接聽他的電話。他只知道雷東寶現在能走路了,神志完全清楚了,戒酒了,戒菸了,而今最大愛好是捏一把柴刀上山砍柴,一去就是半天,砍柴回來是劈柴,劈柴之後是燒柴,可以耐心地蹲灶窩裡半天都不出來,人瘦了,落形了,嗓門小了。 外公心說,什麼嘛,這也叫臥薪嘗膽?一個才屆中年的漢子打算就這般無所事事打發後半輩子?年齡比雷東寶大一倍的他都還老驥伏櫪,壯心不已呢。比如他最近非常關心長江洪水,待在電視機前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 楊巡因關心經濟形勢而看新聞聯播,捎帶著也關註上了長江洪水。楊巡最先還看得興高采烈的,對著電視上濁浪翻滾的畫面大呼小叫,讓任遐邇一起「觀賞」。他告訴任遐邇,他以前所住的山村每到雨季,四周山上的水全部往底部村莊裡流,他們經常是眼看著小溪裡的水翻滾上漲,變成寬闊的大河。然後大河裡的水漫開來,他們小孩子在水裡痛快打水仗,那時候的水真清,打水仗乃一大享受,現在好生懷念,估計那什麼洞庭湖鄱陽湖一帶的孩子現在也可以狂打水仗了。當年等水一直漫到家裡,大人們的臉上才嚴肅起來,帶著他們背上家當頂一大塊油布往山上躲。小孩子還高興得稀里嘩啦的呢,現在想起來都好玩。不過雨總是那樣有規律的,下著下著,過了梅雨季就晴了。他估摸著電視裡的濁浪翻滾畫面到了七八月也得因為夏季來臨降水減少而得以緩解,所以都沒當回事。 但隨著雨沒完沒了地下到七月,楊巡不好意思再沒心沒肺地「觀賞」了,他開始每天關注電視上的洪水情況。即使有時因為應酬錯過新聞聯播,回家還是會問一下那邊情況如何,有無惡化。他沒親眼見識過山洪,卻知道村裡有幾處遺蹟,竟是山洪衝垮的石頭牆。電視上的洪水若是決堤,沿岸百姓的家那就得跟他當年東北時期遭憤怒礦工洗劫的電線店一樣,數年積累,一朝完蛋。他至今想起當年的困境還有點膽寒呢。他因此也不知腦子裡哪根筋搭上了,特別關心長江沿岸局勢的變化。今天一回家,任遐邇就告訴他,新聞播出了年紀那麼大的朱總理親自抵達重災區探望災民。 楊巡當即感覺那邊的境況可能比想像中更糟,要不然怎麼會驚動總理大駕。他開啟電視轉了一圈,沒看到類似新聞,就上樓洗澡,看過睡夢中的寶貝女兒小碗兒,下來正好趕上晚間新聞。同看一條新聞的上海的外公看完後嚴肅地癟著嘴睡去了,這邊的楊巡對身邊的妻子道:「遐邇,我們剛才吃飯說到捐款了。他們有幾個被各自的婆婆叫去要求捐款,飯桌上淨聽他們罵人,不肯捐,可都說這回估計逃不過,要不報個數字上去,回頭捐不捐另說。」 任遐邇奇道:「都那麼有錢,捐點兒出來又傷不了筋骨,也忒雞賊。過幾天我們也得被找上吧,你怎麼辦?」 楊巡道:「不過聽他們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國家平時有好處都給了東海他們那些企業,要捐錢了才先想到我們,憑什麼啊?我們個體戶不偷不搶,貓角落裡做邊緣分子,前幾年才被承認身份,讓開私營有限公司。輪到捐起款來,怎麼就那麼認我們法人地位了?你說誰會一個電話請走宋總談話,讓他掏錢,即使讓掏也掏的是國家的錢,他個人能掏多少?明顯不公平。」 「唉,是啊,每個月稅費教育附加費城市建設費什麼的我們私企從來不落下,可說起來我們私企好像是三等公民,這個不準入那個不準入,怕我們擾亂經濟秩序,等捐起錢來又要我們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