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開顏終究是沉不住氣,她見宋運輝回家後正眼都不瞧她,她搭話就給頂回來,以致她不知道爸爸的計策實現了沒有,宋運輝會不會恨她入骨。她忐忑地等著爸爸那邊的訊息,卻越來越怕見丈夫,一聽見宋運輝的汽車聲接近就躲進她的臥室不出來。她跟爸爸說她想躲去市區宿舍,可是爸爸卻要她堅持,說宋家現在不是她來去自由的地方,程開顏只好挨著,幸好宋運輝白天上班,她還可以出來見個天日。可是一想到元旦宋運輝得在家休息兩整天,她真害怕。 她不知道的是,宋運輝其實拿她沒辦法。離婚是兩個人的事,她不點頭宋運輝別想離。而且宋運輝不是個肯降格大打出手將程開顏暴力趕出家門的人,所以宋運輝也為兩天元旦怎麼過而苦惱。在程開顏決定落荒而逃、回金州當面與父母商議對策的時候,宋運輝也痛下決心,放棄元旦家庭團聚,趕赴勞改農場探望雷東寶。一對夫妻元旦前夜心照不宣地南轅北轍了,幸好有宋季山夫婦照看宋引。 終於在一九九三年的第一天,宋運輝看到雷東寶。 雷東寶看到宋運輝就嚷嚷道:「你死哪兒去了,這麼多天也不來看我。」 宋運輝笑道:「少囉唆,知道你裡面日子快活得很,我不擔心。有什麼話快說,別辜負我趕一晚上的路。我晚上睡一覺,明天大清早還得趕回去。」 雷東寶道:「你看看,我瘦了這麼多,也不說關心一下。」 「我一直胖不起來,我都沒怨。瘦點好,健康,以前你胖得不像話。但體形改了,為什麼脾氣不改?聽說他們幾個來看你的時候常挨罵。」 雷東寶道:「我汲取教訓了,但我現在沒法好脾氣,你知道嗎?我現在不能求著他們來找我,我得壓著他們來找我,我只好霸道。這裡面待久了,看得多,看清楚人的良心沒法良多久。小輝,小雷家的預製品廠和豬場準備讓紅偉、忠富兩個承包,這是我發話他們才能承包。現在他們還沒坐穩,你說,等他們坐穩了,我在這裡面還有屁用場?」 「他們兩個是熟手,上去就坐穩,不過聽說忠富不願回來承包。」 「對啦。你說等他們坐穩,我還怎麼回去?小輝,趕緊想辦法讓我出去。」 「我一直讓楊巡在跑這件事,紅偉他們也在跑。但按你的刑期,起碼還得坐到明年這個時候。」 「明年?你不如直接判我死刑當場槍決。你給我辦保外就醫,我這麼胖,他們說弄個肝硬化什麼的出去,方便。」 宋運輝沉吟,兩眼留意到雷東寶蒲扇大的兩隻手掌使勁地一張一握,一張一握,使勁地做著無用功,卻又是那麼使勁地堅持。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楊巡跟我提起過你目前的舉動,我也料到你可能在為回去做準備。但你以為你回得去嗎?你以什麼身份回去?你回去打算坐什麼位置?你想過沒有?你如果保外就醫回去,你最多隻能透過士根操縱局面,你不可能再恢復書記身份。可如此,首先你名不正言不順,再加透過士根過濾,發號施令的威力剩下多少,可以預期,不會比在這兒的威力大,反而容易讓人認清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其次,你若是敢稍微舉動大點,你以為沒人敢把你假生病舉報了?你以為上面有些想看著你倒黴的人能容忍你那麼舒服;再次,你到底想清楚沒有,你想要什麼?還是那個管著三家實體的虛位,還是別的。我的問題可能殘酷,可對你,你還是當作良藥苦口吧。」 雷東寶好一會兒沉默,低頭看著桌面沉思。宋運輝的問題太殘酷了,殘酷得猶如一根悶棍,把他熱切盼望了半年的心打得跟眼下室外溫度一樣涼。可問題是,他即便是不深思,也認同宋運輝所提問題的殘酷,認同宋運輝的分析有理。 宋運輝看著雷東寶的大掌終於慢慢舒展,完全攤平在桌面上,才繼續開口:「大哥,你想明白點,你回不去。因此你在裡面的時候不如與人為善,積點功德,讓他們一輩子感謝你。你靜靜在裡面修養,收收心,等待出去後東山再起。」 雷東寶沮喪得都不願說話,什麼,近半年來的打算都泡湯了?不,他需要好好想想,他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