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率領弟妹三個以本村有史以來最盛大的葬禮送走母親,悽然回到母親音容猶存的家裡。一路上總是有人與他打招呼,他都是陰著張臉,兩隻眼珠子沒有熱度,不,是低於零攝氏度。 楊速楊連自覺地去灶頭忙碌做飯,楊邐哭著跑上樓去,將房門關得山響。三兄弟齊齊看著樓梯方向,楊速打破寧靜,道:「大哥,老四不知道出去掙錢有多辛苦,她對你暫時的不理解,你別放在心上。」 「我怎麼會跟她鬧脾氣。我現在只想一個問題,要不要給老四轉學去我那兒,你們兩個都上大學,老四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楊巡話裡充滿擔憂,可依然面無表情。 「轉高中會影響以後高考,老四轉去大哥那兒未必能進那麼好的高中。我們高中別的不說,老師猜題幾乎能猜到一半。」楊連就事論事,「而且就是轉學,也不能轉戶口,老四以後還得回來高考,挺麻煩。」 楊速道:「大哥別急,我再半年就畢業,我爭取分配回來,看著老四。」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接下來的半年。唉,要不我把那邊市場先放一放。」楊巡無奈地想到,好歹尋建祥是個夠朋友的人,交給尋建祥半年,他家裡市場兩地跑,應該問題不大。 楊速道:「要不還是我退學吧,最後半年反正也不用再學什麼,待著只為一紙文憑。中專文憑算不得什麼值錢貨,老四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文憑不算什麼,戶口很算什麼。你們一定要進國家單位。我這半年兩頭跑跑,那邊的大尋我能放心。」 「大哥……」 「別說了,家裡一個個體戶夠了,你們都給我吃皇糧,過安穩日子。」 「我不是這意思。大哥,問題是現在……」楊速頓了頓,招手叫楊連替代他坐灶窩,他走出來附楊巡耳邊輕道,「問題是現在老四看見你跟看見仇人似的,她能聽你的嗎?別你管著她,她變本加厲地彆扭,她讓媽嬌慣的。」 楊巡看看楊速,心想老二說得對。媽剛過世的時候,楊邐哭得死去活來,但才回過氣來,就跟他吵架,把去年寄的信翻出來說事,說他害死了媽。楊巡自己都悔得不行,哪裡會解釋,就任著楊邐哭鬧。這幾天裡,楊邐正眼都不瞧他。可是又怎麼能叫楊速退學?個體戶朝不保夕,他味道吃夠,楊速可以堂堂正正做國家幹部吃公糧,他再活動一下幫楊速找個好單位,哪裡用得著跟他一樣天南地北地吃苦。楊巡一時難以委決。 但是想到媽媽臨終時候的殷殷囑託,他心裡想,怎麼都不能辜負媽的期待。 灶窩裡的楊連插嘴:「大哥,我可以申請停課一年,而且我還可以督促老四讀書,除媽外,她最聽我的。」 兩個弟弟如此懂事,板著臉的楊巡鼻子酸酸的,他更得照顧好那麼好的弟弟們的前途。 飯菜做好,三兄弟都是有意無意地選擇了全部吃素。楊連上去叫楊邐下來。楊巡本來還以為楊邐會賭氣不下來的,沒想到楊邐的腳步跟著楊連的下來了,但是楊邐才現身在樓梯間,就霹靂似的扔下一個炸彈:「我要分家。」 楊巡愣住了,立刻一雙黑瞳瞳的眼睛射向楊邐。楊邐本來挑釁似的看向楊巡,一見這目光立刻嚇得渾身一寒,但還是堅持著尖叫:「我要分家,我自己過。」 楊連想都沒想,轉臉就問:「為什麼?」 「我不要跟害死媽媽的人住一起,我要自己過,我從今以後只有二哥三哥。」楊邐倔強地表明她的態度。 楊巡墨黑的眼睛死死盯著小妹,心中光火,他和楊速在楊邐這個年齡的時候早就開始出去做小生意,看人眉頭眼色,掙錢養家餬口,哪裡敢如此放肆,但他隱忍不發,畢竟是他害死了媽:「吃飯,吃了再說。」 「不吃,說完再吃。」 楊速沒楊巡好耐心,見此低聲喝到:「老四,媽屍骨未寒,你這麼快就想拆家,你不怕媽難過?」 「媽會支援我,我從小就跟媽睡一個被窩,媽的想法我最能理解。我要分出去,我不要跟害死媽的人有瓜葛。」 楊速再次喝道:「胡說,大哥辛苦養家,你體諒過大哥的辛苦嗎?我們一家最無知的是我們三個,我們對家裡一點貢獻沒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