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檔案是市裡轉縣裡,縣裡轉公社,整個公社沒個人說得明白。你是大學生,你知識多,你告訴我,我們小雷家大隊都感謝你」。 宋運輝並不是道聽途說,而是與同學在政治課上討論過很多遍的。結合他自己看的報紙,他自以為瞭解得差不多。「先說分組聯產計酬,是將大隊社員全部按自願結合,而不是以前上級指定分組,分別自願組成三四個小合作組,合作組按照人數承包相應的農田,按照大隊指定的承包數上交糧食。我這樣說清楚嗎?」 「清楚,很好,你們紅衛大隊就是這麼做的,大包幹呢?」 宋運輝見雷東寶一點不客氣,倒也喜歡他的直爽:「大包幹雖然已經被萬裡同志肯定,也已經上《安徽日報》宣傳,但全國對此還(繼續下一頁)
有不少爭議。大包幹說白了,就是把分組聯產計酬的包產到組,分得更細,變為包產到戶,按戶聯產計酬。這樣一來,更能調動每一個人的勞動積極性。眼下全國受左的那套影響還根深蒂固,很多人認為大包幹是土地私有化的前兆,是倒退,是走資本主義道路,但是我們討論以為,土地只是承包,而土地的所有權還是屬於大隊公有,公有性質並沒有變,不存在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問題」。 宋運輝一口氣說了不少,雷東寶卻一把抓住本質。這分成小組,怎麼與分到戶比?從來都是自留地伺候得精細,公家地稀稀拉拉。分到家,才能調動種地的積極性啊。「這就對了。到底是大學生,一說就明白。」宋運萍聽完,眉開眼笑地回頭看弟弟,覺得弟弟非常了不起。宋運輝的解釋深入淺出,條理分明,而且還把爭論意見也說出來,雷東寶一點就透。他開心地道:「我姓雷,雷東寶,剛剛復員,上面讓我負責大隊承包責任制的事。我看既然承包,就乾脆包到戶,別什麼不三不四包到組,一組那麼多人,要偷懶還是可以偷懶,包到戶了看誰還敢偷懶,偷懶餓死自己。」 宋運輝並沒什麼得意,只冷靜地道:「對,一竿子插到底。但事前的思想工作要做好,其他地方推行時候聽說阻力很大。我們姓宋,雷同志請留步,快到村口了。」宋運輝本來想從雷東寶這兒瞭解報紙上常說的責任制之類的在農村究竟是怎麼在運作,沒想到反而是輪到他給雷東寶解釋政策,他覺得挺沒勁。 雷東寶愣了一下,忍不住回頭看看宋運萍,遲疑道:「我再送你們一段,這雪天路不好走。」 還是宋運輝道:「時間不早,我們不能耽誤你吃中飯。」 雷東寶又與宋家姐弟客氣一番,他很想請兩人去他家喝口熱湯,可又心知家裡未必揭得開鍋,只得作罷。看著姐弟離開,他竟是在雪地風口站了許久,直看到他們背影消失。而宋家姐姐溫柔清脆的聲音則開始日夜縈繞雷東寶心頭了。 宋運萍走遠了,還回頭看了一眼鐵塔似的站在雪地裡的雷東寶,低眉沉思好久,等估摸著雷東寶聽不見了,才感慨地對弟弟道:「我們家如果有個雷同志這樣的人,哪裡還會受那麼多欺負。」 宋運輝笑道:「這樣的人如果生在我們家裡,也得生生被爸和你教育成繞指柔。我在學校看到標語上說『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我想,我該是為宋家不受欺負而讀書。我用文明的方式使自己不受欺負,而不是用蠻力。」 宋運萍不以為然:「教你的教授們夠文明吧,他們秀才遇到兵的時候,怎麼辦?爸媽就是太文明瞭一點,才會一輩子受欺負。」 「『四人幫』都已經粉碎好幾年了,姐,你的思想別一直停留在那個混亂年代,現在政策都在變呢。」 宋運萍「哼」了一聲:「爸的成分又不是『四人幫』時期定的,說了一年多時間摘帽,我們的帽子摘了沒有?我的招工是誰一直在阻攔著?誰知道這個時期是什麼時期?我們怎麼可能過於樂觀?你別書呆子氣,政策能這樣變,也能那樣變,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起碼我看到那些以前批鬥過爸媽的人現在還在臺上做官,我們還是得聽他們的指揮,他們不讓我工作,我還是沒工作可做。」 宋運輝聽著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