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東寶雖然還是失眠,還是白天沒有精神,可他好歹打起精神做事了。只是諸事不順,那家電線廠沒法立即還錢,市二輕局雖然給了點,可終有一部分的錢還得拖後再還。陳平原縣長因為此事而對雷東寶起了戒心,一個沒法妥善控制的人,一個隨時可能暴大問題的人,他哪裡還敢捧在手心當模範供著?他退卻了,開始重新在縣裡物色先進典型。 隨著陳平原的退出和陳平原的示意,縣建築設計院也跟著退出,他們說,如今把小雷家幫扶起來了,他們現在需要集中精力搞自己的建設。這一來,小雷家建築工程隊沒了技術支援,在建築市場上就少了優勢。雷東寶原本想找幾個合作良好的設計師,請他們業餘時間幫忙,但那些設計師都很誠懇地向他說抱歉,說設計院剛給他們開了會,再次傳達了去年《關於制止企業職工從事不正當經濟活動牟取額外收入問題的通知》,說設計院嚴厲禁止職工八小時外賺外快,要雷東寶先給他們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他們再給他幫忙。雷東寶手頭正有一個工程需要技術指導,失去了縣裡的支援,小雷家舉步維艱。 雷東寶回頭與士根、紅偉核計,大夥兒都覺得,什麼先進、什麼人大,都是虛的,領導能把這些給你,也能把這些取走,輕易得很。可享受過政策優待的人怎能忘記那甜頭,大家嘴裡沒說什麼,心裡卻時時掛牽。 領導既然如此對待,小雷家人也沒了面子,雷東寶派幾個年老的社員輪流著每天去二輕局要債,從局裡盯到家裡,盯著他們領導,盯得他們雞飛狗跳,快快討到所有的錢。他們不再大規模發動社員,而是選擇重點選破。領導打電話找雷東寶罵娘,雷東寶裝賴皮,告訴他們老人們討的是他們自己的活命錢,他想攔都攔不了,他除非拿出錢來攔,可他沒錢。老社員們每天在家屬樓敲著竹板唱快書煩得領導們雞犬不寧,領導想抓他們,他們又沒犯什麼亂子,無奈之下,將電線廠的一套舊裝置硬扔到小雷家,算是抵了欠小雷家的錢。 對著這麼死沉死沉墨黑墨黑的鐵疙瘩,小雷家上下一籌莫展,怎麼用?沒人會用。可是敲了當廢鐵賣又不捨得,好歹這還是裝置。如果不要這些裝置,退回去,市二輕局又拿不出錢來償還,怎麼辦?市電線廠的人已經成死對頭了,不能找。雷東寶要紅偉找鄰市的電線廠,找個工程師來看裝置,看能怎麼用。又叫士根去上海送兔毛時候也問問上海有什麼電線廠,看能不能找人將機器開動起來。 好在這年頭人人都想著賺錢,社會上誘惑太多,原來的三大件都快過時,現在家家嘮叨著電視機、收錄機、沙發、三門大櫥、五斗櫥,逼得會點手藝的要不是揩集體的油,上班時候打個彈簧箍只鐵皮桶,就是出門尋外快,找八小時以外的發展。什麼國家規定不許從事八小時以外的工作,人總不能讓尿憋死,不能明刀明槍,就不會暗度陳倉嗎? 紅偉請來鄰市電線廠的一個中年工程師,用手扶拖拉機連夜載來,晚上於預製品廠雪亮燈光下驗了裝置,工程師說完全能用,但安裝和開啟,實在需要費一番工夫。看完裝置,雷東寶用一隻豬腿請客,又讓從魚塘撈一條草魚做三吃,開了兩瓶洋河大麯,好好招待工程師幾乎吃到天亮,又讓捎上兩隻正生蛋的肥活草雞,要四寶開拖拉機悄悄將工程師送回去。 工程師回去一掂量,這外快得賺,不賺是豬頭三。他悄悄找上幾個好兄弟,每週星期六下午一下班就騎腳踏車飛快離廠,到僻靜處甩上小雷家接應的拖拉機,趕到小雷家,幫助安裝裝置,星期一早上才筋疲力盡地回廠迷糊著眼睛上班。在廠裡上班可以休息,到小雷家做事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分鐘掰成兩分使。做到要緊處則是事假、病假輪著請。 小雷家農民做慣農活的手,扶上機器的時候,怎麼做怎麼錯。鄰市師傅們來的時間有限,走的時候留下明確的作業讓一週內完成,可等師傅們第二個星期天來,他們要麼沒做完,要麼做錯,總是完不成作業。雷東寶自己也耗在裝置旁,除了搭裝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