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中,也因著五四青年節的即將到來,開始轟轟烈烈地開展爭當新長徵突擊手,爭做四有新人的運動。自費廠長一走,整個金州彷彿改了面貌,真正從七十年代一步跨入八十年代。 宋運輝當然無法遙感水書記的心理,也沒精明到能推測水書記借臨時工作組孤立兩年來新躥起勢力的意圖,他只是感覺,他媽的,終於可以做事了。他已經快被壓抑壞了,每天都有罵粗口的心。他真不願看著堂堂金州連小雷家這等農村都不如,看著尋建祥等一干年輕職工渾渾噩噩,好了,現在老天終於綻開一條裂縫,吹進一股屬於八十年代的新風。但他又有疑問,可是水書記這不是公然挑戰廠長負責制嗎,這樣也行? 但無論如何,他有事做了。他在寢室幾乎不眠不休,挑燈夜戰,三天時間,就拿出一份報告——《關於一分廠一車間成立青年突擊隊的設想》。他多看社論,對於官樣文字的過門駕輕就熟,字能寫得多快,成文也有多快。後面的目標安排,才是真槍實彈:總體目標有哪幾項,目標如何分解,目標如何實現。他依然按照以前的辦法,以表格形式畫在繪圖紙上,他很有將人員如何安排也寫進去的衝動,可扼腕再扼腕,才將這衝動壓抑住,留出備註一、備註二這樣的空格,留待領導決定人事安排這種大事,他在大學學生會就曾經吃過一次苦頭,他逾越了,輔導員憤怒了。他吃一塹長一智。 報告完成後,宋運輝佔了寢室兩張桌子,將報告攤在桌上又思考修改了三天。看得尋建祥直嘀咕,這什麼鳥人,拿的工資比他尋建祥還少,連助工都還不是,每天卻忙得昏天黑地,誰蒙他的情了?累不累?到時還不是與其他大學生一起按部就班升級漲工資,不知他忙個什麼,累不死的傻瓜,神經病。但尋建祥還真是有點服這愣小子累不死悶不死的勁頭,佩服這小子除了工作時間,一個人可以關在寢室對著一張繪圖紙瞧上三天。 謀定而後動。宋運輝一點沒猶豫地將裝滿報告的厚厚一隻檔案袋交給車間,選在車間書記和主任都在的時候,免得有厚此薄彼之嫌。他得逮住時機,迅速出擊,類似當年大學時代,毫不猶豫交上入團申請和小學輔導員申請。 車間書記和主任都清楚,這個宋運輝別說是編制不在車間,即使在,他們也沒權指揮宋運輝的一舉一動,都是水書記在上面遙控。因此他們當然是不會對宋運輝遞上來的報告深思熟慮後拿個意見再給水書記,他們就看一下,熟悉一下,直接打包交給水書記自己去看、去決定。不過他們看了之後心裡都想,這個小年輕,野心不小。 水書記一點兒不含糊,還沒開啟資料袋就打電話給車間,讓宋運輝自己上去解釋。宋運輝正好夜班後睡覺,被總務從被窩裡揪出來塞進總廠辦公樓。宋運輝扒拉一下頭髮,就被推門出來的水書記秘書推進書記室。 水書記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還是關心地問一句:「夜班?」 宋運輝點頭:「沒關係,腦子還能使。」見水書記抽出資料袋裡的內容物,他接來將圖紙鋪開。 水書記道:「你別坐下,你給我簡單介紹一下。」 宋運輝心說要是剛下夜班就叫來說話,可能腦子還好使,可睡了會兒之後被揪出來,現在站著連腿都有些軟,不知會不會說錯。他儘量集中心力,頗為艱難地向水書記解釋計劃分幾個大類,為什麼產生這種考慮,估計將使用的人力與時間,但因為他沒有管理經驗,不敢寫上,等等。 說完了,水書記讓他坐在一張軍綠色布沙發上,宋運輝這還是第一次坐沙發。本來腦子就困,一坐上寬大柔軟的沙發,他更是腦袋發暈。水書記看上去挺欣慰,笑著說:「看來下基層鍛鍊很有好處,沉下去,靜下心,就能發現不足,知道如何改進。你最近在學什麼?」 「在跟車間排程。基本上把三個執行工段的裝置都認清了。」 「嗯,好,大家反映也不錯。來,我先潑你一盆冷水,你這份計劃,我不可能批准在一車間獨立執行,因為一車間是全廠的心臟,一舉一動影響全域性,即使是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