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他甚至都無力反駁,因為宋運輝的否決嚴謹周密,並無他可突圍的地方。待得宋運輝說出沒必要再討論,他耳邊忽如鐘鼓鐃鈸齊鳴,一腔熱血倏然沖頂,他急紅了眼:「宋運輝,你還姓宋嗎?你忘了你姐?你小子還有沒有血氣?……」 周圍四人七手八腳拉扯,都是大力氣,慌忙之下,只聽「刺啦」一聲,宋運輝穿的短袖自胸裂開,他卻總算得以脫厄。宋運輝驚魂甫定,看著士根他們抱住雷東寶,看著雷東寶依然衝動地沖他聲嘶力竭地狂吼,不明白雷東寶何以忽然發作,難道他講的道理還不清楚?一時沒法答應。 雷東寶心裡極端失望,只想找什麼發洩,猛然掙開眾人,抄起一把長凳狠狠朝桌子砸去。士根一見急了,忙大叫:「小宋,你快出去,快走。」 那邊,雷東寶卻大喝一聲:「走什麼,我又不吃人。」 眾人看去,卻見他已經扔下長凳,只是依然黑著一張原本就黑的臉。宋運輝這才道:「你搞什麼,發瘋啊。」 雷東寶依然氣呼呼的,一屁股拎起一把東倒西歪的椅子,黑著臉道:「開會,商量一百七十萬怎麼用。」 宋運輝一點不客氣地道:「商量什麼,你乾脆一言堂算了。哪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 雷東寶這才抬眼看宋運輝一眼,卻見他上身只剩一件汗背心:「對不住你,我悶壞了。你就不會一上來就跟我說不行?你搞七搞八吊我半天胃口才說不行,耍猴嗎?」 宋運輝沒好氣,想說一句「就是你這臭脾氣害死我姐」,看在場人多,不便任性,但還是道:「跟你說了幾次,臭脾氣不會改改嗎?大家都是同事,你做人怎麼可以這麼霸道。」 「別說啦,是我不對。」 其他四人看著黑臉的雷東寶被宋運輝數落,反而不忍,紅偉忙旁邊說一句:「東寶書記平時不是這樣。」 宋運輝不語,悶聲聽小雷家五個人商量。聽他們決定優先擴大養豬場,再上兩套電線裝置,其他錢用來改善村民居住環境,就像前面沒發生什麼似的。他心裡嘀咕,眾人反對雷東寶的霸道,卻又為雷東寶的霸道開脫。就像他反對水書記的官僚,卻又送上響亮的馬屁,如此地矛盾,卻是如此地統一。他想到他送上馬屁時的小算盤,不由得看著在座諸人想,士根他們究竟是什麼考慮。然而水書記卻是那麼一個歷經風浪精明過人的人,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要什麼,雷東寶呢?他現在開始覺得雷東寶做事有些盲目,不知道雷東寶經得起眾人抬舉不。 他心中雖然不快,可他終於還是決定拉雷東寶一把,省得他們盲目。他告訴他們,電纜不止電力電纜一種,要雷東寶別淨盯著市電線、電纜廠,要競爭,要壓倒別人,必須先武裝自己,把自己的產品結構完善豐富起來,對方不攻自破。比如可以先上過渡性質的額定電壓比較小一點的分支電纜,先搶奪市電線、電纜廠的一部分電纜市場。眾人討論,表決透過,皆大歡喜。 宋運輝原以為平靜下來的雷東寶起碼會訕訕地不好意思,卻見雷東寶一點都沒啥變樣,就在那兒支使正明開始去市面上瞭解裝置,又要士根準備好錢,還熱火朝天地討論怎麼非法佔用農地,怎麼給被佔農地的農民安排出路,宋運輝又開始旁觀。他看到他們幾個都是自發自覺地幹事,而他呢?卻是越幹越氣餒,還得打起精神鼓動別人。他羨慕小雷家單純的做事環境,小範圍靈活的機制,合理的分配製度,還有一日千里的進步。 他相信,不用等明天,下午開始,正明就會開始籌劃電纜裝置的工作。而不用幾天,訂裝置,平地,建廠房,安裝,豬場和嶄新的登峰電線電纜廠所有工作都會轟轟烈烈地展開,完工指日可待。報紙上一直鼓吹的深圳速度,可能也不過如此吧。 他羨慕。尤其看到正明這個比他稍微年輕一點的小夥子迅速成長起來,雖然只是高中畢業,能力卻比同齡的金州總廠大學生大大超越了。所謂用進廢退,把雷正明與金州那些大學生相比較,這個詞是最好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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