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無一端坐洗劍臺上,背對著沈辭鏡, 道:「今日起, 你就下山, 去往無色/界拜訪東海龍王,向他取回我當年放在他那裡的一樣東西。」
沈辭鏡道:「是。」
沈辭鏡知道,宮無一會在這樣的時間點上將他支出歸元宗, 不外乎是瓊意口中的「道侶」的事。沈辭鏡從未想過要找道侶, 所以外界沸沸揚揚的「玉清道人正在尋找道侶」的事, 想也知道是歸元宗的掌門放出去的。
而如今,宮無一將他支出歸元宗,無疑就是對這件事的表態。
沈辭鏡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但他不發一言,就如同真正的寒冰那樣,沉默不語。
這樣的沈辭鏡,比當年那個總是叨叨著讓宮無一生氣的話的他要識趣可愛多了, 但宮無一心中卻充滿了不忍。
他沉默片刻,終於嘆了口氣, 轉身看他:「百年過去了, 你可還在對當年的那件事耿耿於懷?」
沈辭鏡沉默, 並未回答。
於是宮無一再度嘆息。
一百年前, 在白玉京的仙宴中, 沈辭鏡被人發現倒在白玉京山外的海灘上重傷垂死。他的靈魂遲遲不肯離開身軀,不肯放棄這心臟俱碎的殘軀,苦苦等待著什麼,於是歸元宗的人無法,只能拜託白玉京救治,直到沈辭鏡有所好轉後,這才帶回歸元宗將養。
而從這以後,沈辭鏡就像是著了魔一樣,一刻不停地修煉。
原本他三年成丹,十年成嬰的速度就已經足以叫人感到恐怖了,可沒想到百年後,他竟然一鼓作氣,跨過了十之的修士都無法跨越的門檻,來到了合/體期!
當修士到達這一階段後,就是真正的脫離凡俗了,只要沒有外力的影響,他們就將與天同壽!
因此,當歸元宗短短百年時間就出了一個與天同壽的修士時,整個道門都為之震動,而玉清真人的名頭越發響亮起來,蜂擁湧向歸元宗為沈辭鏡舉辦的大典,之後又受到沈辭鏡的美貌所蠱惑,使得「玉清真人沈辭鏡」這個名字真正地傳播開去,也令沈辭鏡脫離了弟子之輩,開始與那些長老宗主之輩同坐一堂。
但對於這樣的一切,宮無一卻一直懷著一種憂慮,因為他知道,這孩子心裡有一個一百年都跨不過去的檻、一道一百年都無法癒合的疤。
宮無一緩和了語調,道:「我知道被摯友背叛的感覺如何,我也知道你心裡定然很不好受,但你的人生還很長,不值得為了他人而懲罰自己。」
沈辭鏡依然沉默,什麼都不肯說。
這樣的態度,令宮無一越發憂慮了。
宮無一沉吟片刻,覺得自己既然作為這小子的師父,那麼自然有開導他的義務,於是他緩緩開口,第一次說起了一件他從未對人提過的事。
「你或許曾聽說過……我曾經,也有一位摯友。而我與他之間,也曾像你與他那樣親密無間。」
沈辭鏡第一次抬頭看這位師父,打量了一下對方唏噓又正直的臉色,覺得這位師父可能不明白這樣的「親密無間」是什麼意思,於是重新低頭,什麼都沒說。
宮無一繼續道:「我與他在一次切磋中不打不相識,結為摯友,心心相印,如同一人。而那時候,我是歸元宗最受重視的弟子,他雖也是他宗門最受重視的弟子,但他的宗門在那時卻與歸元宗相去甚遠。因為這個理由,他在我面前總有種患得患失之感,自卑於自己的身份,也不願叫任何人覺得他不配與我為友,於是便發了狠地去尋那天材地寶法器劍器送與我,像是想要證明他的實力……」
沈辭鏡緩緩皺眉,察覺到了微妙。
宮無一:「我心中不忍,勸他不要如此,但他一意堅持,我又不知該怎樣排解他的自卑感,於是隻能放任了他的作為、只能在收到禮物後以同樣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