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記憶,也是執念,而當它落在夢界這個特殊地方後,則會顯現具體的內容,化作一個個人生走馬燈一樣的夢境。謝非言一路走來,叫自己避開了無數夢境,但謝非言到底不是專精此道之人,難免被這夢界的氣息勾動一絲半縷的神念,被這裡的夢妖窺見了承載這縷神念中的記憶和執念。
於是,這些沒有複雜神智的夢妖便下意識化作謝非言腦中印象最深刻的那人,說出謝非言心中最隱晦的不甘與妄念。
這就是謝非言儘量避免神識外放的理由。
也是面前這個幻象和問題的由來。
這是夢界最危險的東西,也是最不危險的東西。因為對於常人來說,只要守住本心,不聽不看不信,那麼在走到夢界盡頭後,就會自然而然地離開夢界。
可真正毫不動搖的人,又有幾人?
「你就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再一次的,那人這樣說著。
謝非言微垂著眼,腳步不停,與他擦身而過。
但就在這一刻,那人竟出手抓住了他。
幾乎就在這人出手的瞬間,謝非言就反應過來,側身想要躲開,但叫謝非言驚訝的是,他一個大乘的修士,竟無法躲開一個幻象!
——怎會如此?!
這到底是幻象,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謝非言心中一凜,反手想要制住這幻象。
但就在謝非言反手抓住幻象的這一刻,周遭景色驟變!
夜間,寬闊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敞亮的玻璃門後是熱火朝天的晚餐時分;人行道上,路人摩肩接踵,無數手機族正低頭看著手機,來去匆匆;筆直的公路上,車水馬龍,數不盡的車輛在紅綠燈的指揮下有序前進,交織出一片絢麗的流光。
謝非言怔怔看這一幕,抬頭望向天空。這時,城市上空有著嚴重的光汙染,星月被遮蔽,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銀河更是從視界中消失不見,唯有日復一日的人造光亮起。這樣的結果,雖然遭到了許多人的詬病和反對,但對於曾經的謝非言來說,卻是難得的救贖。
謝非言有些恍惚。
多少年了?
他已經有多少年沒見到這樣的景色了?
他站在原地,仰頭看著那光那色,看著這片給予過他無數不公不甘和憤怒的土地,幾乎有一瞬間遺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何地何時。
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嘿!小灰!看啥呢?!」
謝非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唯有一人才叫過的名字,讓他再次恍惚了一下。
他緩緩側頭,看著身旁那人。
那人分明已快三十了,卻還是一張年輕的娃娃臉。娃娃臉也就算了,偏這人的打扮也心機得往校園男神的方向靠,一副死皮賴臉地裝嫩的模樣,不知被多少人誤認為大學生,也不知道被謝非言槽過多少遍,但這人從來不改,一被說就會振振有詞地反駁,說他心上人就喜歡年輕的,年輕的有機會!
但事實上,最後這小子的心上人找了個成熟風盡顯的大叔,步入婚姻的墳墓,讓他這舔狗一無所有,以致於他嚎啕大哭,拉著他在火鍋店嚎了數天,最後,當二人第六天相約火鍋店時,讓謝非言在去過洗手間後成功穿書。
是的,這人就是謝非言的髮小,同他一塊兒在職工宿舍裡出生,一塊兒進福利院,陪伴了他整整十二年後,又在多年後再度重逢的髮小和兄弟,夏侯琛。
值得一提的是,夏侯琛他不姓夏侯,他姓夏,名侯琛,本名夏晨,長大後為了趕時髦才改了個夏侯琛。
而這,也不過是這蠢小子做過的諸多蠢事之一罷了,就像是當年他發不出「斐」這音來,便一直叫謝非言「小灰」這樣同等級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