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一朵,滑稽的數字。“老婆,生日快樂!”
細想,還真是自己三十歲生日,日子過得太緊張,都給忙忘了。進去文欣隨手把花扔到水槽裡,心疼得鬼子趕緊撿了起來,用文欣那個巨大的漱口杯裝著,放到電視櫃上,還左看右看地自我欣賞。鬼子的情緒徘徊在神經質與不神經質之間,屬間歇性發作,今天看上去心情真不錯。
“老婆說吧,想怎麼慶祝?”鬼子殷勤著問。
文欣坐在沙發上,無聊地踢了幾下拖鞋,回答說:“走,我請你吃飯去。我知道有個地方新開了家香辣蟹,上回公司拉人過去嘗過,味道不錯。”
“螃蟹啊,好貴吧?”
“管它貴不貴呢,我請客又不讓你買單。上次人多沒吃過癮,今天我要吃飽,撐死算了!想去你就跟著去,不想去拉倒,我一個人吃。”
“去,去,當然去。”鬼子應著,本準備拿錢包,猶豫了一下還是縮回了手。文欣假裝沒看見,催著他出門。
沒到店門口,川菜獨有的麻辣香味已經遠遠地傳了過來,一隻只大青蟹被五花大綁著擺在筐裡供顧客挑選。
“來只最大的,我吃;再來只最小的,他吃。”文欣看上去興致不錯。
最大的那隻堪稱蟹王,擺到秤盤上,指標竟然晃悠悠地到了兩斤三兩。最小的那隻也不含糊,有一斤四兩。鬼子趕緊說:“一隻小的都夠吃了,不是還有鍋底可以下菜嗎?吃東西吃個味道就行了,吃太飽反而糟蹋東西。”
文欣白了他一眼,堅持道:“就要吃!你不想吃現在還可以走。別掃我興,今天什麼都我說了算。”
兩隻大螃蟹燒了出來,場面真是蔚為壯觀,巨大的蟹殼蟹爪上還嗞嗞地冒著細碎的油泡,閃爍著金黃色的誘惑。鬼子伸手抓了個殼,正要往嘴裡送,被文欣一把搶了過去,霸道地說:“殼殼是我的!”鬼子又拿蟹爪,又被她打掉,還是一聲:“爪爪也是我的!”
“那我吃什麼?”鬼子問。文欣扒拉幾塊蟹肉給他,口裡含糊著:“這個是你的,最精華的給你吃!”
鬼子看她吃得那麼津津有味的樣子,實在有點懷疑她的居心。等兩個殼都啃得差不多了,文欣才笑道:“其實啊,香辣蟹最好吃的就是殼殼,最入味,料最足,一般殼裡還帶著老大一塊蟹黃,給你這種不會吃的人吃了太可惜,牛嚼牡丹!要夾碎了,細細地吃,一點都不要浪費掉。第二吃的就是爪爪,裡面肉超嫩。最不好吃的就是蟹肉,專門給你這種笨人吃的。”
好在鬼子不是個挑食的人,蟹肉也照樣吃得入迷。叫了幾瓶啤酒,文欣不住地跟他碰杯,說些稀奇古怪的祝詞,直到撐得在座位上不能動彈,像極了被綁著的螃蟹。
從飯館出來,兩人晃晃悠悠地在街上走著,文欣卻不再說話,一路沉默。
“怎麼了?剛才不還挺高興嗎?”
文欣仰起頭,像是跟自己說話。
“我從小就有種預感,我活不過三十歲。你說今天會不會是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天?”
“呸,什麼鬼預感。我只知道禍害活千年,像你這種人,壽長著呢。”
“你這人,說句好話也非要讓人聽著刺耳。我不是替咱們看過手相嗎?你才是千年王八萬年龜要活成個老不死的,我是個短命鬼,也許等天亮了雞一叫我就一命嗚呼了。”
“深圳沒有雞叫的。”鬼子提醒她。
“那反正天是會亮的吧?今天還是會來的吧?我怎麼稀裡糊塗的就三十了呢?我有過什麼?什麼都沒有。”說著,文欣又嘆了口氣,“前二十年為父母的面子活,讀書考大學找工作,後十年為你跟兒子活,學著做個好老婆好母親。可實際上我一樣都沒做好,一樣都不稱職,這樣要是死了,我豈不是變個糊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