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得有理。」練鵲奉承道。
她心裡卻想著另外的事情。方治年輕時對她夫人百般順從以至於如今只有方遒一個兒子,這是因為他爬上如今的位子都是靠方夫人的裙帶關係運作。現如今方治在西陵站穩腳跟了,卻依舊對她細緻體貼,連妾室通房也不敢多有,想來此人一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
練鵲這裡留了一個心眼,只跟兩個丫鬟一起服侍她娘喝水。等到方夫人又被眾人簇擁著出來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原本竊竊私語的眾人都停了聲,低頭等那隊伍過去。方家的轎子停在寺內的大道上,繡金線的轎頂在陽光下閃著金輝,看著富貴非常。
「咱們家也不是用不起這樣的轎子,可若是用了,那可不就等於在大街上嚷著叫官府多收稅麼。」李翠蘭忽然道。
李翠蘭年紀比方夫人小些,看起來卻是要比她老好多歲。練鵲拍了拍李翠蘭的手:「這等人空有其表,比不上娘。」
所以說背後議論人,風險最大。母女倆這裡正說著話,那裡方夫人卻彷彿有感知似的停下來,四下看了看。
然後方夫人就看到了練鵲。一個嫩的跟蔥一樣的姑娘,膚白細嫩,烏髮如上好的緞子一般,斜斜地綰在身後。頭上並無其他綴飾,只一系帶、一玉簪,那絲帶殷紅,玉簪翠綠,兩相映襯之下,更顯出練鵲精心動魄的白來。粗粗一看,彷彿整個人都要與日光合為一體了。走近了再看時,原本纖穠合度的身姿這才顯出全貌。練鵲穿得是時興的淺色羅裙。裙擺一截一截地鋪開,似盛放的花朵,又漸漸向上收束,到了極細的腰部又彷彿一隻手便能握過來。
再往上看,那細膩的皮肉被衣裳緊緊地包裹住,顯出一種隱秘的誘惑來。
「姑娘,」方夫人不由得柔和了神色,「抬起頭來。」
練鵲正覺得奇怪呢,抬頭打量方夫人。
便是這漫不經心的一瞥,展露了千萬種的風情。但凡同那雙眸子對上,別人就再也想不起什麼朱紅的嘴唇挺巧的瓊鼻了,只得一心一意地成了那鴉羽似的長睫下、猶抱琵琶半遮面似的眼波的俘虜。
方夫人怔愣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笑出來,欣慰道:「甚好、甚好。今日合該是佛祖保佑,叫我遇上姑娘這樣的絕色。」
又拉住李翠蘭,殷殷地問了家裡營生住址,這才離去。
李翠蘭暈暈乎乎地,心想這便是佛祖顯靈了。小鳥兒得了太守夫人的青眼,哪裡還愁嫁不出去?
與她相對的,練鵲的表情漸漸沉重起來。小琴雖然懵懂,但也會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勸道:「橫豎在這裡不是辦法,夫人小姐還是先去上香吧。」
李翠蘭此刻身體裡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拉著練鵲的手,道:「走,小鳥兒,娘帶你去求一樁姻緣去。」
練鵲哭笑不得,只得順著她的意去了。
主持是個看著十分慈和的老頭子,據說德高望重。他聽說前頭發生的事,親自接待了母女二人,抽了簽後,在廂房內沏了茶,為練鵲解簽。
「這是九嶺新得的茶葉,一斤便值千金,還是太守夫人贈與老僧的。」主持笑眯眯地摸著鬍子,「兩位女檀越請。」
「這、這可怎麼使得?」李翠蘭手足無措地拒絕道,她就沒這麼受人重視過。
練鵲瞧著泛著玉色的瓷杯,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對主持說道:「我母親今日來帶我求姻緣,沒想到能得到方丈親自解簽,實乃幸事。」
主持搖搖頭,道:「女檀越此言差矣。佛法說眾生平等,老僧為你解簽,也不過是因為你我有緣罷了。」
「方丈是得道高僧,肯為我家閨女解簽,民婦真是感激不盡。」
練鵲笑笑:「那不知,此簽方丈要作何解?」
她從袖中取出那竹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