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後西陵侯的人駐紮在了城南的大部分地方。侯府私庫裡的物什被源源不斷地搬出來用以治療傷民。太守似乎也預設了此事,兩方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
李翠蘭笑道:「別瞧著西陵侯兇名在外,他手下那些小夥子卻是個賽個的精神呢!」
白進文「哼」了一聲。
練鵲道:「他那些將士們都是西北刀口裡滾出來的,自然與別個不同。西陵這地界生活平和,娘覺得稀奇也是正常。」
「你也別跟我擺譜,」李翠蘭道,「你在江湖上就沒遇見過精神的小夥子?」
「……娘?」這怎麼就扯到她身上了?
李翠蘭一副洞悉一切的樣子,搖了搖頭:「小將軍們都是侯爺麾下,紀律嚴明。哪裡像你們一言不合就砍人的?」
練鵲很是不服。自打她那天跑出去火場看情況,回來就成了被全家攻訐的物件。剛回家時那掌上明珠的待遇已然是明日黃花,態度最好的也就是嫂子,整日看著她嘆氣。
到底是骨肉親情,練鵲也只能低著頭,練自己的字。
沒人接話茬,李翠蘭也沒了興致再□□她。好半晌,才悠悠地道:「這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可真是看不懂喲。」
白進文眼裡閃過一絲精光,緩緩喝了口茶:「咱們就過好自家的日子,管那麼多做什麼?」
練鵲不打算參與她爹孃的對話。左右老人家都不想惹事生非,借著這事敲打她呢。上位者的博弈,又豈止是平民可以輕易置身事外的?
正如這次失火,雖不知是何人所為,卻正好給了西陵侯插手西陵事務的機會。
作為目前的既得利益者,西陵侯在這場火中的角色也令人懷疑。
練鵲並不願意以惡意揣測西陵侯。只目前所見,他雖然表情單一也不會人情往來,卻是個少見的老實人。應當不是這樣的人。
可權利面前,人性是最不可靠的。
練鵲手一抖,手下的筆一頓,在紙上留下深黑的痕跡。
「專心!」白進文道。
「好好好。」練鵲神色如常,挽著袖子繼續往下寫。
這就是她,前武林盟主,武功獨步天下的玄機子的傳人,人稱山鬼的一代傳奇女俠現狀。沒有尊嚴也沒有體面,她練鵲在這個家的地位已經跌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
好在練鵲別的不會,在這些事上卻最是能屈能伸。白日裡不讓她做的事,晚上大家都睡了再去做也是一樣。
冬天日頭短,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完飯,外頭天已大黑了。
練鵲稍稍同家人們聊了會兒天,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關起門來當即褪下閨秀衣裳,換了身輕便短打。
小琴欲言又止:「小姐日日出去,若是被老爺發現了可如何是好啊……」
「那就不要讓他們發現。」練鵲摸摸她的腦袋,露出一個燦然的笑容來,「我自信出去的時候不會叫他們發現,只是家裡還要靠你多多照看。」
「小姐!」
「小琴乖,你是個最機靈不過的丫頭了。我信你。」
說完人就不見了。
練鵲一身武功毀了大半,輕功如今也是三腳貓水平,也只能唬一唬小琴這樣的小丫頭了。
夜風凌然,月明星稀。正是出來調查的好時候。爹孃讓練鵲獨善其身,練鵲卻做不到。她固執地認為這場蹊蹺的大火後必有陰謀,她不願意錯過這樣的事情。一是為民除害,二是她自己高興。
她駕輕就熟地在屋頂上溜達,腳踩在屋瓦上發出細微的響動。一路往高處去,來到了太守府。
正正方方的匾額上書「方府」二字,簡單粗暴。
練鵲輕巧地繞過家丁,拐進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