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你這客棧空無一人,莫非住得是鬼不成。有道是來者是客。既有遠行人來此,你又何必推諉?」
那小二甚至沒有抬頭,只是重複道:「廂房……已滿。」
輕裝上路的女俠頭戴斗笠,腳步放得極輕,但一舉一動都帶起了巨大的灰塵。
這屋中結滿蛛絲、塵埃遍落,實在不像是有人活動。
就連那小二說話時都的氣流都帶起不少塵灰。
再多的,饒是練鵲耳聰目明,也無法在黑暗中一一辨明瞭。
「速速……離開!」那小二猛地抬起頭來,用猙獰可怖的臉對著練鵲,扯開一個扭曲的弧度。
練鵲迅速抽劍出鞘,手上銀光乍現,將四方的暗器迅速打落,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移開目光,只盯著那小二。
之間他的頭軲轆一轉,竟直直地掉了下去。從練鵲的角度,只能聽到他的頭在地上滾了兩圈,好似撞上了什麼硬物,便停了下來。
那空蕩蕩的脖子上殘留著一層乾涸的黑血。
練鵲看得不大分明,走近了,從袖中取出一道火摺子,噗呲一聲照亮了這小小的一方空間。
所見之物令練鵲低嘆一聲——那小二顯然死了許久了。
可令人疑惑的是這樣的腐屍竟然沒有散發出任何異味,皮肉中尚且翻爬出無數的蛆蟲,連帶著那些肉也被卷出來,落在衣裳上、地上,泥一樣地蠕動。
這才有了些味道。
練鵲冷冷地看了一會兒,倏忽露出個笑來。
她繞到櫃檯後方,抓起小二的黑髮將那滾落的頭顱提起來翻了個面。只見那頭裡面有一半泛著蛆蟲,更裡面的芯子裡則是一汪溶溶的屍水,還在噠噠地往下掉。
除開一個尚且完好的眼珠子、一雙嘴唇、一張麵皮,還有那骨骼的大致框架,裡頭卻再沒有別的物什。
再一瞧四周冷冷慼慼陳設,便是大羅金仙來此也會覺得遍體生寒。
練鵲隨手將小二的頭顱放在櫃檯上,燃盡的火摺子化成飛煙,散落在地上。
卻聽外面又傳來男人的腳步聲。夾雜著那腳步聲的還有粗重的呼吸聲,應當是個年紀不大的男子。
練鵲正預備著回身,那人便已莽莽撞撞地扶上了門框,一邊喘氣一邊同練鵲打招呼。
夜色裡練鵲只看見他一個模糊的輪廓。這年輕男子,或者說,這少年,他的一雙眸子亮晶晶的,還在大口地呼吸。他作書生打扮,初步判斷應當是沒有武功。
「姑娘,你也是路經此地?」他的聲音裡竟有些殷切。
「沒錯。」練鵲也朝他笑起來,緩緩答道。
「太好了,」少年的聲音更加雀躍了,只差沒有衝過來,「我走了一整天了,累死了。」
「這客棧怎麼連個燈都不點?小二呢?掌櫃——」少年走進來,在黑夜裡他與瞎子無異,只能一點點地小心挪動。
練鵲看著少年猶帶稚氣的舉動,不由地起了捉弄的心思,朝他道:「小二就在這裡。」
少年進來片刻,也就適應了這黑暗。她讓開身子,正好讓少年看清小二的頭顱。
月光穿過破舊不堪的大門,照亮了練鵲美麗的容顏,也照亮了她身後那個可怖的頭顱。
美人與亡者,世間絕色與黃泉厲鬼,這兩者同時暴露在少年的眼前,形成的衝擊也極大。
少年呆了呆,看起來軟弱無害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片刻之後——
「啊!——」他來不及掉頭出門,跌倒在灰塵裡就這樣吐了出來。
練鵲在一旁還能饒有興致地分析他突出來的東西,多為肉類,說明此人家境不菲。
等到這少年再度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