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連聲喊冤,叫得天響。明華容擔憂地看向老夫人,說道:“三妹妹還病著,恐怕禁不得吵鬧。”
老夫人立即說道:“你們手摺了麼,還不快堵上她的嘴!”
聽到這一聲,提人的婆子趕緊拿了塊抹布塞在許嬤嬤嘴裡。那陣說不出的酸腥味燻得她陣陣發昏,險些沒暈過去。但她的心中卻更昏昏然:怎麼轉眼之間,情勢就和自己設想的完全不同了呢?她這高高在上的紅人,怎麼會受到這般對待?
她不禁掙扎著回頭看去,卻見明華容正一臉擔憂地站在繡床邊,與老夫人一起關切地看著昏迷的明霜月,壓根就沒往她這邊多看一眼。似乎剛才因她三言兩語便被髮落的人無足輕重,不值一顧。
——這大小姐,只怕是個禍害……
不及多想,滿心憤恨的許嬤嬤已被用力拖走。
如願發作了白夫人身邊的紅人,老夫人只覺揚眉吐氣,連走路都輕快了幾分。心不在焉地看過明霜月,潦草叮囑了幾句院內的丫鬟,也不等大夫過來,老夫人便扶著楊媽媽的手回房了。明華容亦與她一起離開,只不過回的是自己的小院子。
“小姐!”見她回來,青玉險些喜極而泣。打從天矇矇亮起明華容便被叫走,直到快晌午才回來,青玉這一上午的功夫幾乎沒將門望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見青玉不住對自己噓寒問暖,明華容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暖意: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關懷自己的。
她將上午的事大致對青玉說了下,小丫頭臉一下子就白了:“打板子多嚇人哪,當初我在縣城裡時,就親眼看見隔壁小孩調皮跑去看衙門行刑,結果被嚇得哭了一宿,大病了一場才算完。夫人怎麼能讓您去觀刑呢?真是——真是——”
明華容嘲諷一笑:“自然是想讓我也病一病了,可惜最後病的卻是她親生女兒。”
“那可真是老天開眼。對了,小姐,那個三小姐怎麼會突然跑過去呢?”青玉好奇地問道。
明華容但笑不語。早在白氏讓她去觀刑時,她便決意將明霜月拖下水,好好享受母親的這番“深情厚意”。
前世記憶裡,精通琴棋書畫的明霜月表面一副孤潔出塵,清高自賞的性子,實際功利心卻比誰都強,心胸十分狹隘。若誰搶了她的風頭,她必要報復回來,再狠狠羞辱對方一番。
明華容前生沒有任何技藝比得過她,後來親手織了一方迴文錦,在壽宴上獻給白氏,引得不少貴婦人稱讚有加。明霜月當面假惺惺誇讚她手巧,隔天帝京便傳出她是請繡娘代織的傳言,令她百口莫辯。彼時明華容以為是小人亂嚼舌根,直到出嫁後與各戶人家走動得多了,才偶然知道,無中生有造出這個謠言的,竟然就是明霜月。
對付這樣的人,根本無需大費周張,只要小小炫耀一下,便足以引她入網。
看到人影,故意在明霜月院外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明華容就知道她一定會大不甘心地衝去尋找自己,那樣的場景對她來說自然太過可怕,被嚇昏再大病一場,豈不正如白氏所願?只可笑白氏千算萬算也沒料到,中招的竟是她的女兒。
至於將這事的責任栽到許嬤嬤頭上,並非明華容一時興起。她毫不擔心白氏會為許嬤嬤“翻案”,畢竟一個是嫡親的女兒,還正昏迷不醒;另一個再怎麼得寵,也只是一介區區奴僕。在高傲慣了的白氏心裡,當然是女兒更重要。而且,許嬤嬤被罰,還關係到另外一個人……
明華容正暗自出神間,大廚房已著人送來了午膳。青玉連忙一一擺好,讓小姐趁熱快吃。明華容堅持要與她一起吃,再三說了幾次,青玉才滿懷感激地上了座。
今天的飯菜依舊與昨天的晚餐一樣素淡。夾起不見半點油星的青菜,再看看自己瘦小的胳膊,明華容不禁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