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慢慢黑下來,路兩旁盡是高高矮矮的樹木,視野十分受限,不過路始終都有,盤旋著往上,卻不需要擔心走錯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陳旭日已經分不清了,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又好像時間並不長。四周除了暱喃的蟲語,和偶爾的鳥鳴聲,也就是他們馬車駛過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好像他們不小心闖進一個隔絕於塵世之外的世界,好像這世界上,一切人與事都變的無限遠,遠的只剩下他們這一輛車和三個人。
終於,馬停下了。
月亮掛在樹梢,月光照耀下,馬停步於石砌的臺階前。
陳旭日心裡一陣歡喜,他們運氣不錯,沒有白跑一趟冤枉路。
他在李黑子的幫助下跳下馬車,伸胳膊伸腿,略做幾個簡單的伸展動作,活動一下坐車坐僵了的手腳。
前方影影綽綽有一棟屋宇,從他們這個方向望過去,可以看到其中幾點飄搖的燭火。
陳伯也跳下馬車,走到他身邊,語氣裡能聽得出明顯的歡喜道:“就是這兒了,前面就是一座寺廟,出家人與人為善,一定肯答應咱們借宿。”
“李大叔,你且在這裡稍候,顧著馬車跟東西,我和陳伯去前面跟主人商量借宿的事。”
數級石階上,是條石子路,石子路盡頭,又是數級石階。走的近了,還能聽到僧侶誦讀佛經的聲音,空氣中飄浮著一股佛家特有的氣味,燭火佛香,能澄淨人心使人忘憂的特殊氣味。
扣門,出來的是一位小沙彌,雙手合十,行過佛禮,聽他們道明來意,遂把他二人引進一間檀房裡坐下。
沒多大工夫,一位中年僧人走進來,小沙彌跟在身後。陳旭日學著小沙彌的樣子,雙手合十,點頭行禮道:“小子姓陳,和爺爺打北京出來,欲往南邊去,走到附近錯過宿頭,希望能借貴寺暫住一夜,望師傅行個方便。”
小沙彌看著十一二歲的樣子,身上渾不見一絲少年的飛揚跳脫,一種只可意會的佛意,彷彿從骨子裡浸潤出來,顯見得深受佛法薰陶已不是一年半載之功。
看見陳旭日學著自己的樣子行禮,連行禮時的站姿都擺了個一模一樣的姿勢,卻是眼神挑了挑,把手放下,稍露出一絲合乎年紀的稚氣。
中年僧人穿一襲寬大的僧衣,看不出身形的胖瘦,個子卻是偏矮的,目測也就一米六七六八,至多不超過一米七。面上頗見慈和,左手豎於胸前宣過佛號,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既到寺裡,便是有緣人。兩位施主且請寬心住下,寺裡還騰得出一兩間臥房。”
陳旭日謝過,說明寺外還有一人及馬車,中年僧人答應一併予以照料,“圓機,你領這兩位施主往西廂房安頓,再去廚下整治些齋飯。”
那位小沙彌名字即叫做圓機,聽得吩咐,低頭應了,圓而黑亮的眼睛彎了彎,領他們到了廂房,“施主稍候,齋飯待會兒就好。”
還沒變聲的嗓音,仍是清清爽爽的童音,卻是生就了一副好嗓子。陳旭日暗想:這樣的聲音若是唱歌,一定特別好聽。
“等等,”圓機轉身要走,陳旭日一把拉住他,“你這是要去廚房麼?”待他點頭,立即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用——”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即被人截了去,“要得,都這時候了,還麻煩你給我們忙活,我們哪好意思乾坐在房裡光等著吃?我給你搭把手……我跟你說,我也會做飯呢,最不濟,也能幫你燒火不是……”
圓機幼時失孤,打記事起就被出家人收養在身邊,長這麼大,鮮少接觸和自己般大般的同齡人。初時不免有些拘謹,卻是沒多大工夫,兩個人就熟絡起來。
圓機告訴他,今天算是趕巧了,他平日並不在寺中修持,“我小的時候,住在離這裡很遠的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