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臻夜下馬,走到一家掛著“悅來客棧”招牌的客店之外,高聲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響應,只聽見“喂,店家,店家”的回聲,店裡卻毫無動靜。正在這時,一陣北風吹來,獵獵作響,梁臻夜毛骨悚然。她壯大了膽子,闖進店去,只見院子內地下倒著兩具屍首,流了一大灘黑血,蒼蠅繞著屍首亂飛。腐臭撲鼻,看來死者已死去多日。
梁臻夜嚇得一聲大叫,轉身逃出店去。好不容易喘息及至,這次小心翼翼地四下一瞧,只見到處箱籠散亂,門窗殘破,似經盜匪洗劫。梁臻夜見主人不出來,一步一頓的又回進店去。又去看了三家店鋪,家家都是如此。有的女屍身子赤裸,顯是曾遭強暴
而後被殺。一座市鎮之中,到處陰風慘慘,屍臭陣陣。梁臻夜心中疑竇,然而卻是再也不敢停留,急忙上馬向西。
黛蛾長斂 (23)
又行了十幾裡,天色全黑,,正狼狽間,忽然見到遠處有一點火光,忙策馬先前,往著火光處走去。行到臨近,見是兩間茅屋,梁臻夜剛想到視窗往裡窺探,忽然一隻狗大聲吠叫,撲了過
來。柴扉開處,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手中舉著一盞油燈,顫巍巍的詢問是誰。梁臻夜忙道:“我是過路客人,錯過了宿頭,想在府上借宿一晚。”老婆婆微一遲疑,見著梁臻夜身上異族人的服飾皺了皺眉頭,可是又見了她一口地道的官話,言辭有禮,猶豫了良久終於道:“請進來吧。”梁臻夜進茅屋,見屋裡只有一張土
床,桌椅俱無。床上躺著一個老頭,不斷咳嗽。老婆婆拿出
幾個玉米餅來饗客,燒了一壺熱水給他們喝。梁臻夜吃了一個玉米餅,問道:“前面鎮上殺了不少人,是甚麼匪幫乾的?”老頭兒嘆了口氣,道:“甚麼匪幫?土匪有這麼狠嗎?那是
官兵乾的好事。”梁臻夜大吃一驚,道:“官兵?官兵怎麼會這樣無法無天、姦淫擄掠?他們長官不理嗎?”老頭兒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位小夥子看來是第一次到我們徐州,甚麼世情也不懂的了。長官?長官帶頭幹呀,好的東西他先拿,好看的娘們他先要。”梁臻夜雖讓曉得有些地方吏治腐敗,可是如此明目張膽的燒殺搶奪卻是聞所未聞,因此問道:“老百姓怎不向官府去告?”老頭兒道:“告有甚麼用?你一告,十之八九還陪上了自己性命。”
梁臻夜道:“那怎樣說?”老頭兒道:“那還不是官官相護?別說官老爺不會準你狀子,還把你一頓板子收了監。你沒錢孝敬,就別想出來啦。”
梁臻夜聽了不住搖頭,又問:“官兵到山裡來幹麼?”老頭兒道:“說是來剿匪殺賊,其實山裡哪有反賊給他們殺的,正經的燕王叛軍都在西邊,他們官兵打不過人家,就到我們這裡擄掠一陣,再亂殺些老百姓,提了首級上去報功,發了財,還好升官。”那老頭兒說得咬牙切齒,又不停的咳嗽。老婆婆不住向他打手勢,叫他別說了,只怕梁臻夜的背景奇特,識得官家,多言惹禍。
梁臻夜心中微涼,想不到世局竟已是敗壞到如此境地如此,自己才離開帝都幾個月,朱岱登基,燕王反叛,國內戰亂四起,外有犬戎和大食虎視眈眈,他們這些權勢人物以天下做棋盤,以無數百姓做棋子,爭相角逐。一舉手,一抬足,便如梁臻夜的一個念頭就毀掉了犬戎汗國的百年基業,然而誰想得到民間竟然會是亂成這樣。她從來以為自己的命已經是夠苦的了,然而對比此間庸庸碌碌,與世無爭的百姓,誰知兵連禍結,竟是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只在雲端運籌帷幄的梁臻夜,竟沒有想到自己種下的孽竟會是如此罪孽深重,對著這一對年過半百的貧賤夫妻梁臻夜忽然哀從中來。
黛蛾長斂 (24)
難道自己想要報仇的想法錯了嗎?
她感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