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還帶著血,溫熱潮溼,說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那些守衛的。一樣的嫣紅,一樣的哀傷。孤零零地伸在夜風之中,顯得那麼的突兀和詭異。蒼涼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濃重到近乎可笑。
最後,還是趕到現場的皇帝阻止了弓箭手將刺客變成刺蝟。
刺客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看了獨臂的皇帝一眼,而後緩緩轉身離開,步履完全沒有了來的時候的輕盈,顯得蹣跚而落寞。
女官只是站在皇帝的身邊,拉著皇帝的衣袖看著離去的刺客,眼神裡一片茫然。
後來,這件事在宮廷裡被傳得沸沸揚揚。據說那個神秘的女官只是說了一句話,就徹底擊垮了那個不可一世的刺客。
“……你是誰?”
你是誰?
半年的等待,追尋,思念,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句話裡化為齏粉。
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有意義了。
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十幾年的相處糾纏,竟然會真的抵不過半顆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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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後,承天帝大婚。他的皇后,只是一介平民。
皇帝說,皇后在他得勢之前救過自己,朕欠她一條命,他如是說。
說著話的時候,他唯一的左手輕輕地牽著女子的右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即使皇帝臉上時常帶著笑,但是大家還是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高興。
在皇帝大婚之日,遠在洛城裡,有一個一身紅衣的男人站在城門口的通告面前,看了很久很久。他一身紅衣襤褸,透出濃重的酒味,下頜上長著密密的胡茬,顯得滄桑而憔悴。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很美麗,一種再怎樣邋遢也無法掩蓋的美麗,吸引了許多來往的年輕女子的注目。但是他只看著那張皇榜,然後旁若無人地伸手緩緩拂過明黃色的通告上那個黑色的名字,夜醒蝶……夜醒蝶……他看著那三個字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似乎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就是他的愛人一樣。
而後,守護通告的兵士用長槍把他推了出去。
他沒有反抗,只是任由他們把自己推倒在地上。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張明黃色的通告。
“皇后……皇后……”
他看著那張皇榜,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囔囔地道
“浣碧!浣碧!你好狠啊!”
笑著笑著,他突然低下頭來,用長長的破碎的衣袖掩住臉。
“……不記得了……連我也不記得了……”聲音沙啞而破碎,沒有哭泣,卻比哭泣聽上去更讓人難過……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聲音,那是一種經歷了怎樣的幻滅之後才會有的絕望的聲音。
這個人,大概是瘋了吧?路人們用帶著同情的眼神看著這個男人,搖著頭說。
他沒有在意周圍的人到底在說什麼,又或者說,那些人無論說什麼,他都已經聽不進去了。
瘋了?是瘋了嗎?瘋了就瘋了吧,瘋了也好。這樣自己過去的,現在的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藉口和理由了吧?
他最後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之中站起來,臉上沒有淚,眼下卻有兩行血,代替了眼淚滑過的痕跡。
但是他的嘴角卻帶著笑,一種蒼涼到近乎讓人窒息的笑容。
讓這樣一個美麗的人傷心瘋狂到如斯境界的事情,應該是對於這個人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吧?
沒有人知道,事實的真相早已經被一顆忘川所掩埋了……
……
無論怎樣,洛城裡的故事,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