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泥土和碎石子的感覺都清晰得像是真的一樣。
她低頭看到自己依然還穿著去餓*時穿的那套天藍色運動衫,就只是腳上的鞋子不見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要去找她的鞋,因為腳下的碎石子很硌,踩在地上腳底很疼。
像是回應著她的想法,她看到自己的一隻鞋子就掉落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桑寧快走幾步過去,彎下腰剛要撿起鞋子,卻看到鞋子裡有一隻腳。
只有一隻腳。
齊著腳踝被砍斷,鞋口裡露出血淋淋的森森白骨。
桑寧嚇得一把就丟開了鞋子,鞋子滾了兩滾掉落在一間院子門口,簡陋的籬笆院門裡正傳來刺耳的喀嚓聲——
桑寧覺得自己不該抬頭去看,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她抬了頭,看到兩個蠟黃枯瘦的村民正面無表情地把一截沒有頭的身子送到鍘刀口裡,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染成紅褐看不清原來的顏色,隨即鍘刀狠狠按下,喀嚓一聲將只剩下膝蓋以上的大腿切下來,掉落的大腿在地上滾了滾,露出一小片沒有被血跡染透的天藍色。
那一刻從腳底直竄而上的恐懼和驚惶讓桑寧驚叫,聲音突破聲帶驚動耳膜,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驚聲就把自己驚醒——
桑寧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看著上方彷彿熟悉又彷彿陌生的天花板,這是她在父母家裡的房間。
房間門外傳來母親絮叨的聲音,“——小豪去叫你姐姐起床吃飯!”
“要叫你自己叫!”
“桑小豪!”
充滿了生活氣息的熟悉的爭執讓桑寧覺得自己像是終於被拉回了現實,她轉頭看看床頭櫃上的鬧鐘,上面的指標顯示著九點,外面的天是亮著的,只是厚重的窗簾讓屋裡一片昏暗。
最終是母親的腳步聲走近,開啟房門,“小寧起床吃飯了,別因為是休息日就賴著不起來!”
“哦,起來了……”
桑寧順從地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裡卻是一團亂。
她在家裡?怎麼回家的?為什麼記憶斷了片兒,只記得最後大家一起坐在回程的車上,精神放鬆下來一身疲憊盡顯,好像就晃晃悠悠地睡了過去。
怎麼一覺醒來人卻是在家裡?
她有一堆的問題,但在母親的催促裡只能快速換了一身小碎花棉布家居服,麻溜的去洗手間裡洗漱。
冰涼的水潑在臉上,是現實得不能再現實的感觸。可是抬起頭的一瞬間她卻看著鏡子裡那個眼睛漆黑的人發愣——這個人是她嗎?她真的是桑寧?
她的手可以碰到身邊的任何東西,能夠感覺到它們的溫度,材質,一切好像都沒有任何問題。
就連回程時白樂枝和孟思敏也沒有發覺異常,連她們激動的跟她又摟又抱時都沒有任何異樣。
可是心裡就是有個聲音在問——她真的,從那個村子裡出來了嗎?
桑寧想不明白,因為不解,所以恐慌。
直到母親再一次催促她才趕忙擦乾臉走出去,
飯桌上父親早已經吃完飯看報紙去了,桑小豪在低頭喝著稀飯,很顯然他又打算對桑寧視而不見。
桑寧很悲催的已經習慣了。
她拉開一張椅子正要坐下,正抬頭夾鹹菜無意間瞥她一眼的桑小豪突然瞪大了眼睛,跟看到鬼似的彈起來後退兩步,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筷子也掉在地上。
那雙瞪大的眼睛裡彷彿恐懼至極,桑寧還沒有落到椅子上的屁股就那麼懸在半空,被他瞪得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她家的弟弟越來越奇怪了。
“桑小豪你又想搞什麼!?”正在廚房裡收拾的母親聞聲走出來,氣呼呼地勒令他:“把椅子扶起來!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