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料想不錯,金姑娘……只怕公子他,現已時日無多了。”
我後退一步,心便如被揪住了一般,手腳冰涼。
“過前面一條河,便是杏林坡一處藥田。”斷絃甕淡淡一笑:“金姑娘若不信,大可去瞧瞧,亦沒甚麼損失。”
只是去瞧一眼,我對自己說,知道他平安就好。
我運足了輕功闖入妙手堂,偌大的庭院,卻四處空空,只剩了童子兩人。其中一個說:“昨晚曲公子一回,便與張姑娘連夜離開了鎮子,金姑娘不知曉麼?”
竟全被斷絃甕料中了!我愣在原地呆了呆,腦中一片紛亂,不知該信甚麼。可眼下如何是發呆的時候?我甩甩頭問清離鎮子最近的杏林坡據點,與斷絃甕所說的藥田果真為一處,便騎了一匹快馬,瞬息不停的向東而去。
一路風景如幻,不住向後倒退。
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定是曲徵騙我欺我的一場笑話,連斷絃甕都請出來了,若見到他沒事,我一定親手給他一個耳刮子,再大笑三聲瀟灑離去。
日近黃昏,終於抵了藥田,進入半山腰處一座別緻的院落。
我避過來去的下人,輕輕湊近半掩的紙窗,從縫隙中探了一隻眼睛。
曲徵半臥在床,床前擺了一局棋,竟自己與自己下得歡暢。
瞧見他還安好,我心中一寬,正欲長吁口氣,便見張歆唯從內裡的屋子走出來,手中端了極多的瓶瓶罐罐,便在桌上調配起來。
半晌無話,她頓了頓,抬起頭直直望了曲徵一眼,低聲道:“曲公子,你在下很大的一盤棋。”
“原來張姑娘亦懂棋藝麼?”他聲音淡淡,連眼睫都不抬,張歆唯撅了嘴:“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副棋,今日你一直在畫的圖……我雖不常在江湖走動,亦看出是奇門遁甲之術,且處處針對掌法……你,你是要對付俞望川俞掌門麼?”
“張姑娘聰慧。”曲徵淡淡一笑,落下一枚棋子:“井淵已不足為患,這是最後一步了。”
“但是……”張歆唯忍不住道:“便算你勝了,可你已活不到明天日出,又有甚麼用?”
我身子微微一晃,無聲的捂住嘴,只是瞪大了眼睛。
曲徵沒有言語,張歆唯復又道:“我那日便與你說了,這匕首上的毒世所罕見,縱然我用銀針為你壓制,亦只能暫保你七日平安。前六日你一直與百萬姐姐一起,第七日又用來謀劃對付俞望川,若你肯讓我早些帶你來此施針,恐怕還能拖上幾日……曲公子,我當真是不懂了,難道還有甚麼……會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
半晌無人回答,我站在那裡,心似被甚麼攥住了,只想起那日曲徵側目淺笑的模樣,他說:我……只是想與百萬在一起多一會兒。
“只是在下一盤棋罷了。”曲徵淡淡道:“過去如同落下的棋子,無法改變。可她痛恨那些黑暗,所以我要為她顛覆這盤棋局,將她懼怕的,厭惡的全都拔去,一切都可重新落子開始,再沒甚麼能困住她。我要她的後半生都無拘無束,囂張肆意而活。”
張歆唯半張著嘴,似被這言語所震撼,她呆呆道:“所以……你為百萬姐姐擋這一刀,果真……是愛著她的。”
“是愛麼?”曲徵抬起雙眸,對著牆上掛著的一副畫像,淡淡一笑:“我不知道。”
他垂下眼睫,隔了一會兒又輕道:“但我清楚,若不這樣做,我定會後悔。”
那畫中女子捧著一束怒放的鮮花,陽光從她身後落下來,染得周身都似附了光芒,正是那日我闖入蘇灼灼房中時的模樣。
彼時曲徵提了一隻筆,眸光陡然濃烈,像是要將人生生吸進。
我說,你也給我畫張畫兒罷。
他只笑不答,我卻不知……那張畫的主人,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