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人家的經營狀況嗎!不讓老康等本隊社員幹,請了外地民工,那是為了降低成本。至於被從磚長趕出來後,老康已經錯過了第一批分地,他家就只有5畝園田地,覺得虧了。那也不能怨人家苗書記,地已經分了,誰也不敢隨便重新調整,別說一個村支書,就是國家總理該不該分地咋分還得反覆思量呢!
再說,人家苗書記後來也搞了村務公開,一進村委會,就能看見,牆上貼著收支的表格。至於表格上的數字是不是真實,你老康沒有核實,咋就能說人家貪汙呢?尤其是最近兩年,人家苗書記已經把磚廠轉給了大兒子承包,人家是分家的嘛,自己已經退出了,準備一心一意當個好帶頭人了。
可是,老康死活不能理解這些,在他看來,苗書記儼然霸佔了磚廠,這就是貪汙!是惡霸!尤其是“臭要飯”的這三個字,穿越十幾年的光陰,依然依然深深地傷著老康的自尊。哎,老康這個農民愚昧啊,缺乏教育啊!
十多年過去了,老康每次看見苗書記坐著藍鳥車從身邊經過,老康都握緊了拳頭,心頭浮現出童年最深刻的一幕,父親給地主扛活,因為挖了地主家地頭的土,被地主的狗崽子打得草帽飛出去的那一幕。童年記憶很可怕啊!童年記憶是種子,經過青年時代、中年時代那一段轟轟烈烈地對於富裕的仇恨教育的培育,潛伏著,具無限生命力,隨時會發芽、開花。 。。
二、鍍金時代的經典愛情(1)
老康走出家門時已經是傍晚,漫天的火燒雲在老康的身後變換著,無比壯麗輝煌,這個景色會讓城裡的小資震撼並萌發無限詩情。可身在其中的老康卻無福消受,唯一能排解他苦悶的去處就是供銷社。
供銷社離老康家不遠,是一長溜70年代的磚房,牆上還殘留著批修反資、狠抓階級鬥爭為綱等標語口號的印記。院子長滿了荒草,除了還賣些日用品,馬上就被廢棄。想當年,這是大榆莊的政治文化中心,當然還有經濟中心,在這裡召開全體社員大會,發動群眾包產到戶、發動群眾批判四人幫,發動群眾批林批孔,防資防修,發動群眾保衛毛主席,發動群眾大幹社會主義,大鍊鋼鐵,打動群眾發地主富農的浮財,發動群眾批鬥大地主陳老五,就是現在攤在地上拉著胡琴的陳五爺。然而此刻,陳五爺正搖頭晃腦地哼著《五更》、《送情郎》二人轉小調。
“送情郎,一送至在,大門西啊,偏趕上老天爺下雨又颳風啊······”
陳五爺已經九十二了,腳後筋斷了,除了會吃,會唱,會拉胡琴,他啥也不管。偶爾冒出幾句瘋話,證明他還不是啞巴。他曾經是大榆莊的大地主,連老康現在的房子都是陳五爺的東廂房。陳五爺是腳後筋是母隊長帶著人挑的。當然要不是陳五爺人緣不錯,早被正法了。快七十的母隊長歪著嘴,流著口水,手不靈便地給陳五爺打著竹板。
“送情郎,一送至在,大門西啊,偏趕上老天爺下雨又颳風啊······
陳五爺眯著眼睛,手在破胡琴上做揉弦的姿勢,唱得如痴如醉。母隊長打板也很投入,血雨腥風的日子早就隨風而逝了。
老康進來,疲憊地坐在中間,沒有心情唱。急著出來,嗩吶也忘了帶。老康無意中看見陳五爺的殘腿,他的心頭閃過他15歲時的記憶:強壯的母隊長舉起斧子砍向一隻腳的情景,當然,被剁的不是陳五爺,而是苗成。想到這裡,老康心情有些快意了。老康反覆想了幾遍,開始移情,逐漸忘記仇恨開始送情郎了。
“送情郎,一送至在,大門南啊,偏趕上老天爺下雨又颳風啊······”
“咚——嗆 咚咚嗆——”大秧歌的嬉鬧聲打斷了詼諧多情的二人轉小調,陳五爺睜開眼睛,清清嗓子裡的痰,母隊長惱火地抹了一下嘴邊流出的口水:“都多、多、多大歲數了,不年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