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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那天晚上突然降下的微雪持續了很久才停歇。我問磊,我們去火車站幹什麼。磊說離開這座城市。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捨棄了所有話語,兀自透過車前玻璃望著遠處被車燈探照出來的一片街面。車前幾米遠的地面被光柱齊整整切去,而橫亙著黑暗的天宇死寂無星,偶爾被風吹來的海浪聲和荒涼的城市夜景相互混合,組成了冬末春初小城夜晚特有的風景。磊身體前傾,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紋絲不動地盯視前方空中的某一點。被他夾在指尖的沒有點火的香菸,其端頭在車內昏暗燈光下不斷勾勒出若干複雜而又無意義的圖形。我坐在開了暖氣的麵包車裡,與磊毗鄰。聽磊解釋以後,一種不堪忍受的虛脫感朝我襲來。我勉強匯攏一處的種種意識流,突然就散向了四面八方。至於去何處才能見到它們重新合而為一,我無由得知。也許遲早要流進茫茫大海,黑暗的河流,也可能沒機會重逢了,或飄向其他別無選擇的地域。我甚至覺得我25年的生命時間只是為此刻而存在。為什麼?我質問自己。不知道。問得是好,但無答案。好的提問往往都沒有標準答案。

車窗外的冷風又加大了。寒風將人的種種活動聚斂的些許溫暖帶往某個遼遠的世界,而留下涼浸浸的黑暗,讓無數寂寥在黑暗深處熠熠生輝。我想這些的時候,磊從方向盤撤下右手,在唇間轉動了一會兒香菸,而後突然想起似的用打火機點燃。

我的頭略略作痛,大概是因為支氣管炎服藥後的緣故。閉上眼睛,我耳底響起了汽車引擎裡間雜的橡膠車輪與雪礫摩擦的聲音——冬日下雪後的大街雪片縱橫。

後來我在模糊意識中睡著了。等我被一陣刺耳的報警鈴聲驚醒時,才發現磊正用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椅子在砸路邊已經打烊的服裝店玻璃窗。周圍一下子死寂下來,我的耳邊只有那一聲長且驚竦的鈴聲。磊的舉動讓我一下子就懵了,等我反應過來,磊已經把玻璃門砸碎去拿那條白色連衣裙。我從車裡跳下來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你幹什麼?”磊甩開我的手,一把扯下那件套在塑膠模特身上的裙子。“你……”磊拉起我跑回車上,在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開始往下沉。“送給你,生日快樂!”磊把裙子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嘴角漾起小孩子一般無辜的笑意。我本來想拒絕,但被他的眼神裡的真誠感動得流下了眼淚。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在一天又一天的等待中,我早已經忘記這件事情。

有個流氓愛過我(96)

九十六

是誰,會讓你付出生命的全部,不管明天。終點在哪裡,我們不知道。只要飛向時間的盡頭,天空就藍得好像永遠都不會變黑。

“你怕嗎?”磊把著方向盤盯住前方問我。

“與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我悽然地微笑看著他。磊披散下來遮住眉眼的髮梢顫抖了一下,他慢慢轉過頭看著我,然後一把摟緊我。麵包車出了南城門,在城西空曠的公路上飛馳。每一輛從車旁經過的摩托都會讓我們如臨大敵,我總是神色不定地從反光鏡裡朝後面張望。在確信沒有摩托追趕我才略微放鬆了一些,順勢靠在磊的肩膀上,看著他把車開到最快的速度。磊在車穿越高架橋時按下了汽車裡錄音機的播放按鈕,裡面流瀉出來的是《TheSky’sMemory》樂曲,依然是那樣的優美動聽,藍色的憂傷的旋律一時間充滿了車倉,感染了我們的情緒,我們都沉默了下來。汽車飛馳過後流下的跳躍音符最終響徹了整個小城凌晨的天空。

雖然是凌晨時分,火車站還是異常地嘈雜骯髒,我皺著眉頭站在一塊沒有被人堆放行旅的地方擦汗。簡陋而擁擠的候車室充斥著家禽、人體和劣質菸捲排放出來的怪氣味,我和磊掩鼻而過,磊讓我站在進站門口,他去售票的窗前買車票。我環顧較白天略顯空蕩的侯車大廳裡或坐或躺的人群,心裡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