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年,丁大人以十五歲少年,得中秀才,驚倒了整個村子的人。
丁大人中了秀才,日子慢慢就好了,族人看在他的功名份上,湊錢一起供他讀書,他也爭氣,十八歲的時候中了舉人,但是春闈沒過,饒是如此,也已經很了不起。丁大人感念秀才的恩德,娶了對方的女兒,次年就有了孩子,一家其樂融融,過得很不錯。
誰知天降橫禍,當地新來的知縣是個有背景出身的捐官,勳貴旁支,在京裡無法無天慣了,到了地方也改不了毛病,一次欺壓百姓,叫那秀才看見了,仗義執言了幾句,就被那知縣派人一通好打,秀才回家後又氣又急,身子骨本來就弱,一時沒撐住,人就去了。丁大人得知恩人岳父竟這麼丟了命,哪裡肯依,拿著舉人的功名非要上告,可當地知州知府,竟沒一個人敢受理此案,無非怕那知縣背後的身家。丁大人求告無門,自己反倒差點賠進去。要不是最後遇見前御史當時丁憂回家的白大人幫忙,丁大人怕得連功名都得給人奪了。
後來丁大人勤奮苦讀,終於一舉高中,考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幾十年下來,當年那知縣一族敗落,丁大人順利報了仇,可對勳貴的印象卻越來越不好。如今他上了年紀,孫子都要娶妻了,脾氣也越來越固執,在朝中對勳貴出身的官員,總是保持距離。皇帝也知他品性,便讓他呆在翰林院,教導後輩是為其一,翰林院出身多為有學子,紈絝勳貴少見,也是皇帝對丁大人這個心腹的體貼。
開朝這麼多年,單看榮寧二府佔了一條街,族人前後街把房子擠得滿滿當當,如此多人,卻只出了賈敬賈代儒兩個進士就知道,勳貴家裡出個讀書人有多難。誰就能想到賈瑚這個含著金湯匙出身,父親還是著京裡最大的紈絝好玩之人,竟真能考中探花呢?
賈瑚開始看到資料的時候就知道事情怕有些棘手,單看丁大人幾十年來,便是富貴了也從來都沒有嫌棄過糟糠之妻,家中只有嫡子出生,就知道丁大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樣的人,對認定的事情,往往比一般人更加執著,心裡的道德標準比一般人都要高。更不要說,丁大人完全是靠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才爬到今天這位置,他必須有心計有手段有能力,老而成精,他要不喜歡賈瑚,賈瑚的日子過得就不會好。
好在,賈瑚還有徐渭這個師傅,現在,就希望丁大人能看在徐渭的面子上,對賈瑚稍稍好一點。
宴會的地點在莊毅大學士家的小花園裡,那裡栽種了一片寬廣的竹林,其間有一小屋,屋前一片空地,架起一座竹棚,上有滕蔓蜿蜒,下首擺放了一石桌,平日休閒坐於此處,聽風吹竹林,品香茗好茶,風流雅緻。此時為了待客,石桌附近多安置了好些桌椅,上首擺了茶果點心,莊毅大學士和孔瑞大學士坐在石桌旁下棋,丁大人禮部尚書周大人等在一旁旁觀,還有些翰林、中書舍人,御史大夫坐一旁喝茶聊天。
下人領著徐渭到時,除了莊毅孔瑞還坐著,其餘人俱笑著與他打招呼,周大人半真半假的怪他:“你個老小子,都什麼時候了才來,架子擺的越來越大了,老莊啊,回頭你那好茶,可別給他喝。”
莊毅下的正入神呢,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周大人的話。
徐渭大笑幾聲,給眾人賠不是:“都是我的錯,來的時候路上人有點多,就慢了,讓你們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眾人本就是開玩笑,樂過一陣也就是了,賈瑚在後面細細掃了一圈在座諸人,突然發現居然還有個熟人,臉色不變,心中正自忖度,徐渭讓他給眾位前輩見禮,跟人介紹道:“他就不用我說了吧,我的小弟子,賈家子方,以後有什麼要他做的,只管吩咐,別看我的面子啊。”回頭對著賈瑚道,“子方,來,給諸位前輩見禮。”
賈瑚從徐渭背後走出兩步,對著眾人深深一揖:“賈瑚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