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平彤來喊她,便放下小鏟子,洗了手去前廳。
李泰的信相較於遺玉昨天那份多不了幾個字:未飲酒,未食魚腥,未沾水,未早睡。
遺玉忍不住笑意,怕在阿生面前破功,便藉著差平彤去拿紙筆,使勁兒咧了下嘴,回頭又是不溫不火的模樣,等到紙筆送來,便揹著兩人寫了一封。
阿生得了回信,便沒多待,立馬往回趕。作為李泰親信,他本身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可被這兩位當了信差使喚,又不能有什麼怨言,只能盼著他倆早點和好,好讓他能幹正經事去。
送走了阿生,遺玉又回去挖她的天麻,殊不知,這幾日她沒往長安城裡去,剛好錯過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喪事——
東方家的獨女,東方明珠病故,就在三月三放春那天夜裡。
東方明珠因病而亡的訊息傳到宮裡的時候,已是過丟三日,人已入棺,若非是東方明珠和李泰有那麼一紙婚約在,這麼一個無品無級的未婚少女病死,是如何也不會驚動到皇帝的。
就在遺玉蹲在後院挖草的時候,李泰被傳進了宮去,早朝前,父子兩人一番淺談,李世民先是因就東方明珠的死訊可惜了一番,婚事自然是作罷,最後說著說著,不免涉及其他:你大婚將至,便出了這樁喪事,顯是不吉之兆,那東方家的小姐等了你兩年有餘,你怎好在她新喪之時完婚,恐惹非議,不如就把婚期推一推,好歹是要過了人家三個月新喪。”
李泰是比李世民更早知道東方明珠死訊,也料到會有人借題發揮,抬頭看一眼龍案后皇帝臉上一臉可惜,低頭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怎能同兇吉並論。”
果真將婚期推遲,便是讓步,就是延期上一日,沒有的也會被外頭傳成是有的,硬要將東方明珠的死牽扯到遺玉頭上,讓她遭人非議,李泰又怎會答應。
李世民皺眉,“非要聯把話說明白嗎,你也算是個文人,怎不知東方佑身為國子監祭酒,桃李天下,只得這麼一個獨孫女,你就是再不講情面前要做個樣子出來,堵了他們的嘴,人言可畏,倘若那些個口舌,要將你說成薄情之徒,你該當如何?”
“父皇多慮,兒臣同東方小姐是有婚約,但從來禮數周到,並未有過半絲逾越,即是一清二白,她因病早故,怎能說兒臣薄情,如此亦是汙她名聲,兒臣之見,婚事當如期為妥。”
“朕是為你打算,你不領情便罷了。”李世民出奇地沒多勸他,拍拍桌子叫來外間候命的宮人,去書架上取了一隻巴掌大小的漆花盒子,讓遞給李泰:
“是那日擊鞠的賞賜。”
未判輸贏,到頭還給了賞賜。李泰接過去,正在猜測盒中之物,李世民便給他解了惑:“是李道長煉製的固本丹,每日早起送服一粒,可強身健體,你拿去用吧,吃的好了,聯再叫人給你送去。”
“多謝父皇賞賜。”
時人重道,常有煉丹之說,李世民口中的李道長乃是仙師袁天裡的親徒,道名遠播。李泰謝了恩,便捧著盒子離開,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才將盒子開啟,看著當中拇指關節大小的二十餘粒銀色的丹丸,捏了一粒放在鼻下嗅嗅,只覺丹香撲鼻,讓人心曠神怡的氣味,牽出了李泰些許疑心。
回到文學館,上了風佇閣二樓,沒見著該回來的人,拿了幾本書翻看了一會兒,覺得屋裡暗了,便走到窗邊將半掩的窗子拉開,刺目的陽光掃進來,讓他眯了下眼,便瞅見樓下空蕩蕩的草坪上躺著一道人影,正在曬太陽,手一翻,對著遠處輕輕一抖,就聽一聲痛呼,那躺著曬太陽的人一下躥了老高,仰著頭看了看樓上,低咒了幾聲,便縱身躍上屋簷,等人爬到窗戶邊時,才聽見他抱怨:
“三更半夜去幫你摸死人,這回來曬個太陽去去陰氣都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