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柯菱芷出閣之佳期,柯家的禮數自然是風風光光、妥妥帖帖。容迎初為小姑子選的嫁衣是正紅色密織金線雙層廣綾大袖衫,衣襟、袖口精繡合歡花石榴花紋樣,前襟以一顆赤金鑲紅寶石扣住。外罩的攢枝千葉海棠瓔珞霞帔,均是用細如胎髮的金線繡成,邊上用珍珠點綴,與金線相映生輝,華貴不可言。底下是長長曳地的玫瑰紅望仙裙,繡百子百福花樣,光豔如流霞,又無處不閃著福澤喜慶的動人光華。
彼時馮家的迎親八人大轎已停在柯府門外。頭戴蹙金點翠並蒂蓮赤鳳金冠的柯菱芷朝容迎初斂衣下拜:“芷兒就此拜別大嫂……”她描繪精緻的長長睫毛下水霧氤氳,“大嫂對芷兒的恩德,芷兒此生銘記。”
容迎初心下亦是百感交集,她連忙扶起小姑子,喜極而泣:“從此芷兒你便為**、為人媳。親家老爺和夫人都是一等一的善人,真正對你有恩德的人該是他們,你要真的對我有感戴之心,那日後便把報恩之心都放在你的夫婿翁姑身上,盡心持家,悉心盡孝。”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比親眼看到芷兒嫁得良人更為欣慰之事呢!送了小姑子出府後,容迎初倚在柯弘安身側,不知何故,總覺得心緒激動,眼淚總止不住要垂落。
柯弘安擁著她,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何其心細,溫柔道:“你可是想到了自己?一路走來不易,終將是功德完滿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容迎初只覺得頭有點暈,她把頭靠在了夫君的肩頭,許是累了,一言未發,只靜靜地回味心頭的喜悅與滿足。
次日,正是四姑娘和姑爺三朝回門之時。
昔日鬱鬱寡歡的深閨少女如今已為新婦,柯菱芷滿頭青絲綰成了端莊而不失俏麗的迴心髻,一支金累絲釵整整齊齊地**髮髻後,晶瑩的流蘇自珠釵上垂下,隨著步姿微微搖晃。耳邊的紫瑛石墜子流轉著清瑩的光華,映襯著身上那一襲櫻桃紅的錦緞琵琶扣對襟長衣,益顯出新嫁的喜慶嬌麗之氣來。
與她攜手前來的馮家三公子馮淮則面如冠玉,眉目間透著一股自幼浸潤詩書的書卷氣,因年紀輕輕便居從六品官職,又在行動舉止間帶著得體練達的進退有度。其頎長的身段與亭亭玉立的柯菱芷站在一起,竟有說不出的和諧合襯,無怪乎柯家的下人們一見四姑娘和新姑爺,便止不住私下稱讚二人為“郎才女貌”。
新姑爺分別向柯老太太、老丈人柯懷遠行過拜禮後,又向長兄柯弘安和長嫂容迎初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禮,此時在座的還有三爺柯弘昕夫婦、五爺柯弘靖等,唯獨苗夫人遲遲未至。柯懷遠只道其身上病症愈重,今早只能臥床休息,因而才未能到來。
只是眾人都未曾察覺,在昌榮大廳的粉彩八仙炕屏後,八姑娘柯菱柔那一雙失落的眼眸。
險些便是自己的夫君,如今卻成為自己四姐夫。
那樣溫潤如玉的清俊才子,方是她心目中可託付終身的良人。奈何,終與她無緣。
柯菱柔心頭又是怨恨又是哀痛,止不住落下淚來。身旁的語山惶然地遞來手帕,她賭氣地一手推開,自用手背胡亂擦去淚水,悲怨道:“他們不過是嫌棄我不是正經的嫡女,長久以來,沒有人真正把我放在眼裡!不敬,不賢,不智,不淑……”她低泣出聲,“這些都是藉口……都是嫌棄我的藉口……”
這邊廂無盡的自怨自艾,那邊廂裡卻是歡笑連連。
更是喜事連連。
廳內眾人正相談甚歡之時,忽有王洪率了門吏匆忙進內,至柯老太太和柯懷遠跟前說道:“六宮都太監商老爺前來降旨,人正在院中。”
柯老太太和柯懷遠二人均是一驚,不知是何緣由,忙命家中眾人斂了衣裝,設下香案,啟門前去跪迎。只見那六宮都太監商海福負手立在大院中,身後又有數名內監隨從。他並不曾負